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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亦争容

自荐书 时间:2022-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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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一:偶亦争容

《三国志》吴书·王楼贺韦华传原文及译文

  以下是编辑为您整理的《三国志》吴书·王楼贺韦华传原文及译文,供您参考,更多国学经典请点击国学频道(https://style="text-align: center;">  吴书·王楼贺韦华传

  原文

  作者:陈寿

  王蕃字永元,庐江人也。博览多闻,兼通术艺。始为尚书郎,去官。孙休即位,与贺邵、薛莹、虞汜俱为散骑中常侍,皆加驸马都尉。时论清之。遣使至蜀,蜀人称焉,还为夏口监军。

  孙皓初。复入为常侍,与万彧同官。彧与皓有旧,俗士挟侵,谓蕃自轻。又中书丞陈声,皓之嬖臣,数谮毁蕃。蕃体气高亮,不能承颜顺指;时或迕意,积以见责。

  甘露二年,丁忠使晋还,皓大会群臣,蕃沉醉顿伏。皓疑而不悦,举蕃出外。顷之请还,酒亦不解。蕃性有威严,行止自若,皓大怒,呵左右于殿下斩之。卫将军滕牧、征西将军留平请,不能得。

  丞相陆凯上疏曰:“常侍王蕃黄中通理,知天知物,处朝忠蹇,斯社稷之重镇,大吴之龙逢也。昔事景皇,纳言左右,景皇钦嘉,叹为异伦。而陛下忿其苦辞,恶其直对,枭之殿堂,尸骸暴弃,邦内伤心,有识悲悼。”其痛蕃如此。蕃死时年三十九,皓徙蕃家属广州。二弟着、延皆作佳器,郭马起事,不为马用,见害。

  楼玄字承先,沛郡蕲人也。孙休时为监农御史。孙皓即位,与王蕃、郭逴、万彧俱为散骑中常侍,出为会稽太守,入为大司农。旧禁中主者自用亲近人作之,彧陈亲密近职宜用好人,皓因敕有司,求忠清之士,以应其选,遂用玄为宫下镇禁中候,主殿中事,玄从九卿持刀侍卫,正身率众,奉法而行,应对切直,数迕皓意,渐见责怒。后人诬白玄与贺邵相逢,驻共耳语大笑,谤讪政事,遂被诏诘责,送付广州。东观令华核上疏曰:“臣窃以治国之体,其犹治家。主田野者,皆宜良信。又宜得一人总其条目,为作维纲,众事乃理。

  《论语》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恭己正南面而己。‘言所任得其人,放优游而自逸也。今海内未定,天下多事,事无大小,皆当关闻,动经御坐,劳损圣虑。陛下既垂意博古,综极艺文,加勤心好道,随节致气,宜得闲静以展神思,呼翕清淳,与天同极。臣夙夜思惟,诸吏之中,任干之事,足委丈者,无胜于楼玄。玄清忠奉公,冠冕当世,众服其操,无与争先。失清者则心平而意直,忠者惟正道而履之,如玄之性,终始可保,乞陛下赦玄前愆,使得自新,擢之宰司,责其后效。使为官择人,随才授任,则舜之恭己,近亦可得。”皓话玄名声,复徙玄及子据,付交址将张奕,使以战自效,阴别敕奕令杀之。据到交址,病死。玄一身随亦讨贼,持刀步涉,见亦辄拜,亦未忍杀。

  会亦暴卒,玄殡敛亦,于器中见敕书,还便自杀。

  贺邵字兴伯,会稽山阴人也,孙休即位,从中郎为期骑中常侍,出为吴郡太守。孙皓时,入为左典军,迁中书令,领太子太傅。皓凶暴骄矜,政事日弊。邵上疏谏曰:“古之圣王,所以潜处重闱之内而知万里之情,垂拱衽席之上,明照八极之际者,任贤之功也。陛下以至德淑姿,统承皇业,宜率身履道,恭奉神器,旌贤表善,以康庶政。

  自顷年以来,朝列纷错,真伪相贸,上下空任,文武旷位,外无山岳之镇,内无拾遗之臣。佞谀之徒拊冀天飞,干弄朝威,盗窃荣利,而忠良排坠,信臣被害。是以正士摧方,而庸臣苟媚,先意承旨,各希时趣。人执反理之评,士吐诡道之论,遂使清流变浊,忠臣结舌。陛下处九天之上,隐百重之室,言出风靡,令行景从,亲洽宠媚之臣,日闻顺意之辞,将谓此辈实贤,而天下已平也。臣心所不安,敢不以闻。

  臣闻兴国之君乐闻其过,荒乱之主乐闻其誉。闻其过者过日消而福臻,闻其誉者誉日损而祸至。是以古之人君,捐让以进贤,虚己以求过,譬天位于乘犇,以虎尾为警戒。

  至于陛下,严刑法以禁直辞,黜善士以逆谏臣,眩耀毁誉之实,沉沦近习之言。昔高宗思佐,梦寐得贤,而陛下求之如忘,忽之如遗。故常侍王蕃忠恪在公,才任辅弼,以醉酒之间加之大戮。近鸿胪葛奚,先帝旧臣,偶有逆迕,昏醉之言耳,三爵之后,礼所不讳,陛下猥发雷霆,谓之轻慢,饮之醇酒,中毒陨命。自是之后,海内悼心,朝臣失图,仕者以退为幸,居者以出为福,诚非所以保光洪绪,臣隆道化也。

  “又何定本趋走小人,仆隶之下,身无锱铢之行,能无鹰犬之用,而陛下爱其佞媚,假其威柄,使定恃宠放恣,自擅威福,口正国议,手弄天机,上亏日月之明,下塞君子之路。夫小人求人,必进奸利,定间妄兴事役,发江边戍兵以驱麋鹿,结置山陵,芟夷林莽,殚其九野之兽,聚于重围之内,上无益时之分,下有损耗之费。而兵士疲于运送,人力竭于驱逐,老弱饥冻,大小怨叹。臣窃观天变,自比年以来阴阳错谬,四时逆节,日食地震;中夏陨霜,参之典籍,皆阴气陵阳,小人弄势之所致也。臣尝览书传,验诸行事,灾祥之应,所为寒栗。昔高宗修己以消鼎雉之异,宋景崇德以退荧惑之变。愿陛下上惧皇天谴告之诮,下追二君攘灾之道,远览前代任贤之功,近寤今日谬授之失,清澄朝位,旌叙俊乂,放退佞邪,抑夺奸势。如是之辈,一匆复用,广延淹滞,容受直辞,祗承乾指,敬奉先业,则大化光敷,天人望塞也。

  《传》曰:“国之兴也,视民如赤子。其亡也,以民为草芥。”陛下昔韬神光,潜德东夏,以圣哲茂姿,龙飞应天,四海延颈,八方拭目,以成康之化必隆于旦夕也。自登位以来,法禁转苛,赋调益繁。中宫内竖,分布州郡,横兴事役,竞造奸利。百姓罹杼轴之困,黎民罢无已之求,老幼饥寒,家户莱色,而所在长吏,迫畏罪负,严法峻刑,苦民求办。是以人力不堪,家户离散,呼嗟之声,感伤和气。又江边戍兵,远当以拓土广境,近当以守界备难,宜特优育,以待有事,而征发赋调,烟至云集,衣不全裋褐,食不瞻朝夕,出当锋镝之难,入抱无聊之戚。是以父子相弃,叛者成行。愿陛下宽赋除烦,振恤穷乏,省诸不急,荡禁约法,则海内乐业,大化普洽。夫民者国之本,食者民之命也,今国无一年之储。家无经月之畜,而后宫之中坐食者万有余人。内有离旷之怨,外有损耗之费。使库廪空于无用,士民饥于糟糠。

  又北敌注目,伺国盛衰,陛下不恃己之威德;而怙敌之不来,忽四海之困穷,而轻虏之不为难,诚非长策庙胜之要也。昔大皇帝勤身苦体,创基南夏,割据江山,拓士万里,虽承天赞,实由人力也。余庆遗祚,至于陛下,陛下宜勉崇德器,以光前烈。爱民养士,保全先轨,何可忽显祖之功勤,轻难得之大业。忘天下之不振,替兴衰之巨变哉?

  臣闻否泰无常,吉凶由人,长江限不可久恃,苟我不守,一苇可航也。昔秦建皇帝之号,据殽函之阻,德化不修,法政苛酷,毒流生民,忠臣杜口,是以一夫大呼,社稷倾覆。

  近刘氏据三关之险,守重山之固,可谓金城石室,万世之业,任授失贤,一朝丧没,君臣系颈,共为羁仆。此当世之明鉴,目前之炯戒也。愿陛下远考前事,近览世变,丰基强本,割情从道,则成康之治兴,而圣祖之祚隆矣。书奏,皓深恨之。邵奉公贞正,亲近所惮。乃共谮邵与楼玄谤毁国事,俱被诘责。玄见送南州,邵原复职。后邵中恶风,口不能言,去职数月,皓疑其托疾,收付酒藏,掠考千所,邵卒无一语,竟见杀害,家属徙临海。并下诏诛玄子孙,是岁天册元年也,邵年四十九。

  韦曜字弘嗣,吴郡云阳人也。少好学,能属文,从丞相掾除西安令,还为尚书郎,迁太子中庶子。时蔡颖亦在东宫,性好博奕。太子和以为无益,命曜论之。其辞曰:“盖闻君子耻当年而功不立,疾设世而名不称,故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是以古之志士,悼年齿之流迈而惧名称之不立也,故逸精厉操,晨兴夜寐,不遑宁息,经之以岁月,累之以日力,若宁越之勤,董生之笃,渐渍德义之渊,栖迟道艺之域。且以西伯之圣,姬公之才,犹有日昃待旦之劳,故能隆兴周道,垂名亿载,况在臣庶,而可以已乎?历观古今功名之士,皆有累积殊异之迹,劳身苦体,契阔勤思,平居不堕其业,穷困不易其素,是以卜式立志于耕牧,而黄霸受道于囹圄,终有荣显之福,以成不朽之名。

  故山甫勤于夙夜,而吴汉不离公门,岂有游惰哉?

  “今世之人多不务经术,好玩博奕,废事弃业,忘寝与食,穷日尽明,继以脂烛。

  当其临局交争,雌雄未决,专精锐意,心劳体倦,人事旷而不修,宾旅阙而不接,虽有太牢之馔,《韶》、《夏》之乐,不暇存也。至或赌及衣物,徙棋易行,廉耻之意弛,而忿戾之色发,然其所志不出一枰之上,所务不过方罫之间,胜敌无封爵之赏,获地无兼土之实,技非六艺,用非经国。立身者不阶其术,征选者不由其道。求之于战陈,则非孙、吴之伦也。考之于道艺,则非孔氏之门也;以变诈为务,则非忠信之士也;以劫杀为名,则非仁者之意也;而空妨日废业,终无补益。是何异设木而击之,置石而投之哉!且君子之居室也勤身以致养,其在朝也竭命以纳忠,临事且犹旰食,而何博奕之足耽?

  夫然,故孝友之行立,贞纯之名彰也。

  “方今大吴受命,海内未平,圣朝乾乾,务在得人,勇略之士则受熊虎之任,儒雅之徒则处龙凤之署,百行兼苞,文武并骛,博选良才,旌简髦俊。设程式之科,垂金爵之赏,诚千载之嘉会,百世之良遇也,当世之士,宜勉思至道,爱功惜力,以佐明时,使名书史籍,勋在盟府,乃君子之上务,当今之先急也。

  “夫一木之枰孰与方国之封?枯棋三百孰与万人之将?兖龙之服,金石之乐,足以兼棋局而贸博弈矣。假令世士移博奕之力而用之于诗书,是有颜、闵之志也。用之于智计,是有良、平之思也。用之于资货,是有猗顿之富也;用之于射御,是有将帅之备也。如此则功名立而鄙贱远矣。

  和废后,为黄门侍郎。孙亮即位,诸葛恪辅政,表曜为太史令,撰《吴书》,华核、薛莹等皆与参同,孙休践阼,为中书郎、博士祭酒。命曜依刘向故事,校定众书。又欲延曜侍讲,而左将军张布近习宠幸,事行多玷,惮曜侍讲儒士,又性精确,惧以古今警戒休意,固争不可。休深恨布,语在《休传》。然曜竟止不入。孙皓即位,封高陵亭候,迁中书仆射,职省,为侍中,常领左国史。时所在承指数言瑞应。皓以问曜,曜答曰:“此人家筐箧中物耳。”又皓欲为父和作纪,曜执以和不登帝位,宜名为传。如是者非一,渐见责怒。曜益忧惧,自陈衰老,求去侍、史二官,乞欲成所造书,以从业别有所付,皓终不听。时有疾病,医药监护,持之愈急。皓每飨宴,无不竟日,坐席无能否率以七升为限,虽不悉入口,皆浇灌取尽。曜素饮酒不过二升,初见礼异时,常为裁减,或密赐茶荈以当酒,至于宠衰,更见逼强,辄以为罪。又于酒后使侍臣难折公卿,以嘲弄侵克发摘私短以为欢。时有衍过,或误犯皓讳,辄见收缚,至于诛戮。曜以为外相毁伤,内长尤恨,使不济济,非佳事也,故但示难问经义言论而已。皓以为不承用诏命,意不忠尽,遂积前后嫌忿,收曜付狱,是岁凤皇二年也。

  曜因狱吏上辞曰:“囚荷恩见哀,无与为比,曾无芒氂有以上报,孤辱恩宠,自陷极罪。念当灰灭。长弃黄泉,愚情(忄娄)(忄娄),窃有所怀,贪令上闻。囚昔见世间有古历注,其所记载既多虚无,在书籍者亦复错谬。囚寻按传记,考合异同,采摭耳目所及。以作《洞纪》,纪自庖牺,至于秦、汉,凡为三卷,当起黄武以来,别作一卷,事尚未成。又见刘熙所作《释名》,信多佳者,然物类众多,难得详究。故时有得失,而爵位之事,又有非是。愚以官爵,今之所急,不宜乘误。囚自忘至微,又作《官职训》及《辩释名》各一卷,欲表上之。新写始毕,会以无状,幽囚特命,泯没之日,恨不上闻。谨以先死列状,乞上言秘府,于外料取,呈内以闻。迫惧浅蔽,不合天听,抱怖雀息,乞垂哀省。”

  曜冀以此求免,而皓更怪其书之垢故,又以诘曜。曜对曰:“囚撰此书,实欲表上,惧有误谬,数数省读,不觉点污。被问寒战,形气呐吃,谨追辞叩头五百下,两手自搏。”而华核连上疏救曜曰:“曜运值千载,特蒙哀识,以其儒学,得与史官,貂蝉内侍,承答天问,圣朝仁笃,慎终追远,迎神之际,垂涕敕曜。曜愚惑不达。不能敷宣陛下大舜之美,而拘击史官,使圣趣不叙,至行不彰,实曜愚蔽当死之罪,然臣(忄娄)

  (忄娄),见曜自少勤学,虽老不倦,探综坟典,温故知新,及意所经识古今行事,外吏之中少过曜者。昔李陵为汉将,军败不还而降匈奴,司马迁不加疾恶,为陵游说,汉武帝以迁有良史之才,欲使毕成所撰,忍不加诛,书卒成立,垂之无穷。今曜在吴,亦汉之史迁也。伏见前后符瑞彰着。神指天应,继出累见,一统之期,庶不复久。

  事乎之后,当观时设制,三王不相因礼,五帝不相沿乐,质文殊涂,损益异体,宜得辈依准古义,有所改立。汉氏承秦,则有叔孙通定一代之仪,曜之才学亦汉通之次也。

  又《吴书》虽已有头角,叙赞未述。昔班固作《汉书》,文辞典雅,后刘珍,刘毅等作《汉记》,远不及固,叙传尤劣。今年《吴书》当垂千载,编次诸吏,后之才士论次善恶,非得良才如曜者,实不可使阙不朽之书。如臣顽蔽,诚非其人。

  曜年已七十,余数无几,乞赦其一等之罪,为终身徒,使成书业,水足传未,垂之百世。谨通进表,叩头百下。“皓不许,遂诛曜,徙百家零陵。子隆,亦有文学也。

  华核字永先,吴郡武进人也。始为上虞尉、曲农都尉,以文学入为秘府郎,迁中书丞。蜀为魏所并,核诣宫门发表曰:“间闻贼众蚁聚向西境,西境艰险,谓当无虞。定闻陆抗表至,成都不守,臣主播越,社稷倾覆。昔卫为翟所灭而桓公存之,今道里长远,不可救振,失委附之土,弃贡献之国,臣以草芥,窃怀不宁。陛下圣仁,恩泽远抚,卒闻如此,必垂哀悼。臣不胜忡怅之情,谨拜表以闻。”

  孙皓即位,封除陵亭候。实鼎二年,皓更营新宫,制度弘广,饰以珠玉,所费甚多。

  是时盛夏兴工,农守并废,核上疏谏曰:“臣闻汉文之世,九州晏然,秦民喜去惨毒之苛政,归刘氏之宽仁,省役约法,与之更始,分王子弟以藩汉室,当此之时,皆以为泰山之安,无穷之基之也。至于贾谊,独以为可痛哭及流涕者三,可为长叹息者六,乃曰当今之势何异抱火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末及然而谓之安。其后变乱,皆如其言。臣虽下愚,不识大伦,窃以囊时之事,揆今之势。

  谊曰复数年间,诸王方刚,汉之傅相称疾罢归,欲以此为治,虽尧、舜不能安。今大敌据九州之地,有大半之众,习攻战之余术,乘戎刀之旧势,欲与中国争相吞之计,其犹楚汉势不两立,非徒汉之诸王淮南,济北而已。谊之所欲痛哭,比今为缓,抱火卧薪之喻,于今而急。大皇帝览前代之如彼,察今势之如此,故广开农桑之业,积不訾之储,恤民重役,务养战士,是以大小感恩,各思竭命。斯运未至,早弃万国,自是之后,强臣专政,上诡天时,下违从议,忘安存之本,邀一时之利,数兴军旅,倾竭府藏,兵劳民困,无时获安。今之存者乃创夷之遗众,哀苦之余及耳。遂使军盗空匮,仓廪不实,布帛之赐,寒暑不周,重以失业,家户不赡。而北积谷养民,专心向东,无复他警。蜀为西藩,土地险固,加承先主统御之术,谓其守御足以长久,不图一朝奄至倾覆!唇亡齿寒,古人所惧。交州诸郡,国之南土,交址、九真二郡已没,日南孤危,存亡难保,合浦以北,民皆摇动。因连避役,多有离叛,而备戍减少,威镇转轻,常恐呼吸复有变故。昔海虏窥窬东县,多得离民,地习海行,狃于往年,钞盗无日,今胸背有嫌,首尾多难,乃国朝之厄会也。诚宜住建立之役,先备豫之计,勉垦殖之业,为饥乏之救。惟恐农时将过,东作向晚,有事之日,整严未办。若舍此急,尽力功作,卒有风尘不虞之变。当委版筑之役,应烽燧之急,驱怨苦之众,赴自刃之难,此乃大敌所因为资也。如但固守,旷日持久,则军粮必乏,不待接刃,而战士已困矣。

  昔太戊之时,桑谷生庭,惧而修德,怪消殷兴。荧惑守心,宋以为灾,景公下从瞽史之言,而荧惑退舍,景公延年。夫修德于身而感异类,言发于口通神明。臣以愚蔽,误忝近署,不能冀宣仁泽以感灵祗,仰惭俯愧,无所投处。退伏思惟,荣惑桑谷之异,天示二主,至如他余锱介之妖;近是门庭小神所为,验之天地,无有他变,而征样符瑞前后屡臻,明珠既觌,白雀继见,万亿之祚,实灵所挺。以九域为宅,天下为家,不与编户之民转徙同也。又今之宫室,先帝所营。卜土立基,非为不祥。又杨市土地与宫连接,若大功毕竟,舆驾迁住,门行之神,皆当转移,犹恐长,久未必胜旧。屡迁不少,留则有嫌,此乃愚臣所以夙夜为忧灼也。臣省《月令》,季夏之月,不可以兴土功,不可以会诸侯,不可以起兵动众,举大事必有大殃。今虽诸侯不会,诸侯之军与会无异。

  六月戊己,土行正王,既不可犯,加又农月,时不可失。昔鲁隐公夏城中丘,《春秋》书之,垂为后戒。今筑宫为长世之洪基,而犯天地之大禁,袭《春秋》之所书,废敬授之上务,臣以愚管,窃所未安。

  又恐所召离民,或有不至,讨之则废役兴事,不讨则日月滋慢。若悉并到,大众聚会,希无疾病。且人心安则念善,苦则怨叛。江南精兵,北土所难,欲以十卒当东一人。

  天下未定,深可忧惜之。如此宫成,死叛五千,则北军之众更增五万,着到万人,则倍益十万,病者有死亡之损,叛者传不善之语,此乃大敌所以欢喜也。今当角力中原,以定强弱,正于际会。彼益我损,加以劳困,此乃雄夫智士所以深忧。

  臣闻先王治国无三年之储,曰国非其国,安宁之世戒备如此。况敌强大而忽农忘畜。

  今虽颇种殖,间者大水沉没,其余存者当须耘获。而长吏怖期,上方诸郡,身涉山林,尽力伐材,废农弃务;士民妻孥羸小,垦殖又薄;若有水旱则永无所获。州郡见米,当待有事,冗食之众,仰官供济。若上下空乏,运漕不供,而北敌犯疆,使周、召更生,良、平复出,不能为陛下计明矣。臣闻君明者臣忠,主圣者臣直,是以(忄娄)(忄娄),昧犯天威,乞垂哀省。

  书奏,皓不纳。后迁东观令,领右国吏,核上疏辞让。皓答曰:“得表,以东观儒林之府,当讲校文艺,处定疑难,汉时皆名学硕儒乃任其职,乞更选英贤。闻之,以卿研精坟典,博览多闻,可谓悦礼乐敦诗书者也。当飞翰骋藻,光赞时事,以越扬、班、张、蔡之畴,怪乃谦光,厚自菲薄,宜勉备所职,以迈先贤,勿复纷纷。”

  时仓廪无储,世俗滋侈,核上疏曰:“今冠虏充斥,征伐未已,居无积年之储,出无敌之畜,此乃有国者所宣深忧也。夫财谷所生,皆出于民,趋时务农,国之上急。而都下诸官,所掌别异,各自下调,不计民力,辄与近期。长吏畏罪,昼夜催民,委舍佃事,遑赴会日,定送到都,或蕴积不用,而徒使百姓消力失时。到秋收月,督其限入,夺其播殖之时,而责定送其今年之税,如有逋悬,则籍没财物,故家户贫困,衣食不足。

  宜暂息众役,专心农桑。古人称一夫不耕,或受其饥。一女不织,或受其寒。是以先王治国,惟农是务。军兴以来,已向百栽,农人废南亩之务,女工停机杼之业。推此揆之,则蔬食而长饥,薄衣而履冰者,固不少矣。臣闻主之所求于民者二,民之所望于主者三。

  二谓求其为己劳也,求其为己死也。三谓讥者能食之,劳者能息之,有功者能赏之。民以致其二事而主失其三望者,则怨心生而功不建,今帑藏不实,民劳役猥,主之二求已备,民之三望未报。且饥者不待美馔而后饱,寒者不俟狐貉而后温,为味者口之奇,文绣者身之饰也。今事多而役繁,民贫而俗奢,百工作无用之器,妇人为绮靡之饰,不勤麻枲,并乡黼黻,转相仿效,耻独无有。兵民之家,犹复遂俗,内无儋石之储,而出有绫绮之服,至于富贾商贩之家,重以金银,奢恣尤甚。天下未平,百姓不赡,宜一生民之原,丰谷帛之业。而弃功于浮华之巧,妨日于侈靡之事,上无尊卑等级之差,下有耗财物力之损。今吏士之家,少无子女,多者三四,少者一二,通令户有一女,十万家则十万人,人织绩一岁一束,则十万束矣。使四疆之内同心戮力,数年之间,布帛必积。

  恣民五色,惟所服用,但禁绮绣无益之饰。且美貌者不待华采以祟好,艳姿者不待文绮以致爱,五采之饰,足以丽矣。若极粉黛,穷盛服,未必无丑妇。废华采,去文绣,未必无美人也。若实如论,有之无益废之无损者,何爱而不斩禁以充府藏之急乎?此救乏之上务,富国之本业也,使管、晏复生,无以易此。汉之文、景,承平继统,天下已定,四方无虞,犹以雕文之妨农事,锦绣之害女红,开富国之利,杜饥寒之本。况今六台分乖;豺狼充路;兵不离疆;甲不解带。而可以不广生财之原,充府藏之积哉?“

  皓以核年老,敕令草表,核不敢。又敕作草文,停立待之。核为文曰:“咨核小臣,草芥凡庸。遭眷值圣,受恩特隆。越从朽壤,蝉蜕朝中。熙光紫闼;青璅是凭。毖挹清露,沐浴凯风。效无丝氂,负阙山祟。滋润含垢,恩贷累重。秽质被荣,局命得融。欲报罔极,委之皇穹。圣恩雨注,哀弃其尤。猥命草对,润被下愚。不敢达敕,惧速罪诛。

  冒承诏命,魂逝形留。“核前后陈便宜,及贡荐良能,解释罪过,书百余上,皆有补益,文多不悉载。天册元年以微谴免,数岁卒。曜、核所论事章疏,咸传于世也。

  评曰:薛莹称王蕃器量绰异,弘博多通。楼玄清白节操,才理条畅;贺邵厉志高洁,机理清要。韦曜笃学好古,博见群籍,有记述之才。胡冲以为玄、邵、蕃一时清妙,略无优劣,必不得已,玄宜在先,邵当次之。华核文赋之才,有过于曜,而典诰不及也。

  矛观核数献良规,期于自尽,庶几忠臣矣。然此数子,处无妄之世而有名位,强死其理,得免为幸耳。

  译文

  (三国志王蕃传、楼玄传、贺邵传、韦曜传、华核传)

  王蕃传,王蕃,字永元,庐江人。他博览多闻,兼通历法、六艺。起始为尚书郎,后辞官而去。

  孙休即位后,他与贺邵、薛莹、虞汜一道为散骑中常侍,都被加授驸马都尉。当时社会评论认为他很清雅。朝廷派遣他出使蜀国,蜀人称赏他,回朝任夏口监军。孙皓在位初年,王蕃又入朝为常侍,与万彧官职一样。万彧与孙皓有旧交,其人鄙俗之人,仗势侵辱王蕃,说王蕃自我轻贱。又中书丞陈声,是孙皓的嬖臣,多次在孙皓面前谮毁王蕃。王蕃气质高风亮节,不能低声下气看人脸色行事,有时违忤孙皓的意旨,时间长了即受责备。

  甘露二年(266),丁忠出使晋国回国,孙皓大摆宴席会集群臣,王蕃饮酒大醉,当即倒地,孙皓怀疑王蕃不敬而不高兴,让人把他抬到外面去。很快王蕃请求回来,酒还未全醒。王蕃的性情一向有威严气势,此时举止自若,孙皓大怒,喝令手下人将王蕃斩杀在大殿下。卫将军滕牧、征西将军留平为他求情,孙皓不允。丞相陆凯上奏说:“常侍王蕃内修美德外明事理,知晓天道了解万物,处事朝中正直忠心,是社稷的重臣,大吴的龙逢啊!从前他奉事景皇帝,进谏献策于左右,景皇帝钦佩赞赏他,赞叹他卓越超群。而陛下恼恨他说话刺耳,厌恶他直言对答,将他斩首于殿堂,抛尸于野外,国内人民为他伤心,有识之士为他悲悼。”他痛惜王蕃即是这样。王蕃死时仅三十九岁,孙皓将他的家属流放到广州。他的两个弟弟王著、王延,都是杰出才器之士,郭马起兵叛乱时,他们不肯为郭马所任用,故被杀害。

  楼玄传,楼玄,字承先,沛郡蕲县人。孙休时期他为监农御史。孙皓即位为帝,楼玄与王蕃、郭逴、万彧一道为散骑中常侍,出朝外任会稽太守,入朝任大司农。以前宫中主事人本是使用亲近的人来担任,万彧奏说在亲密熟知的人中,应使用品行正派之人,孙皓便下令有关官员,寻找忠正清廉之士,以接受宫中任职的选拔,于是任用楼玄为宫下镇禁中候,主持殿中事务。楼玄为副九卿故持刀侍卫宫禁,严正自身表率众人,按照法令行事,答对恳切忠直,数次违忤孙皓的意旨,渐渐受到责怪恼恨。后来有人诬陷诽谤楼玄与贺邵相遇时,停车窃窃私议放声大笑,毁谤朝政。于是受到孙皓下诏诘责,被押送广州。东观令华核上奏说:“为臣私下认为治理国家的根本,犹如治家。主管田间事务的人,都宜为贤良诚信。又应用一人总理出家务的规章条目,为它制定一条总纲,这样家中各项事情得到治理。

  《论语》有言:‘无所作为能使天下得到治理的人是舜。他只是让自己面向正南端正地坐着而已。’是说任用的人得当称职,故此自己悠闲而安逸。如今天下未定,国家多事,事无大小,都应当禀报以求上闻,故一切经由陛下,使您圣明的思虑有所劳损。陛下既已着意于博通古事,总览穷极经典文籍,加之用心勤奋喜好道术,随着节令炼养精气,应当得到空闲安静以放松精神,呼吸清淳空气,与自然共致无极。为臣日夜思量,百官之中,能任职担当此事,足以信赖委托之人,没有比楼玄再合适不过。楼玄清廉忠正奉公守法,卓立超越于当今之世,众人都敬佩他的操守,无人能与他争先。而清者则心平而意直,忠者只有正道才乐意举足,像楼玄这种性情,可以始终保持一致,乞请陛下赦免楼玄以前的罪过,使他得以悔过自新,提拔他主持有关部门事务,责成他取得良好的成效,陛下能让自己安抚官职选拔人才,根据人的才干委以职任,则舜那种端坐面南无为而治的情景,很快也能实现。”孙皓忌恨楼玄的声名,再流放楼玄及儿子楼据,将他们交付给交阯的将领张奕,让他们在战争中效力,暗中却命令张奕杀掉他们。楼据到交阯后病死。楼玄单身一人跟随张奕征讨贼寇,持刀徒步长途跋涉,见了张奕就叩拜,张奕不忍心杀死他。正好张奕突然去世,楼玄殡殓张奕时,从张奕的器物中发现孙皓的敕书,他回去后就自杀身亡。

  贺邵传,贺邵,字兴伯,会稽郡山阴县人。孙休登基,贺邵从中郎出任散骑中常侍,出朝外任吴郡太守。孙皓时期,他入朝为左典军,升为中书令,兼任太子太傅。孙皓凶狠残暴,骄横自负,国家政事日益衰敝。贺邵上奏进谏说:“古代圣明的君主,之所以能深居宫闱而知晓天下之事,垂衣拱手端坐席上却能光耀八方极远之地,这归功于他能任用贤才!陛下以杰出的德行和美好的资质,统绪帝业,应以身率先履行道义,恭敬奉守社稷大业,褒扬贤能表彰善良,以安定各种国家政事。自近年以来,朝廷官列错乱纷杂,真伪相混,上下空职,文武官员不尽职守,朝廷外面没有如山岳般的镇守将领,宫廷内面没有拾遗补阙的贤良大臣,奸佞阿谀之徒鼓翅飞翔,干弄朝廷威柄,盗窃荣利,而忠诚贤良者却被排挤贬抑,诚实正直大臣遭受诽谤陷害。故此正直之士改易方正的操守,而昏庸的小臣却苟且献媚,他们揣摩陛下心思奉承恭维,各自希望达到自己的浅近目的,人们执着违反常理的评说,个个口吐歪曲事实的理论,于是使清流变浊,忠臣噤声。陛下身处九天高位,居于百重深宫,一言既出,风靡天下,一令颁行如影随从,亲洽献媚取宠的臣子,每天爱听顺合心意的言辞,恐怕会认为这类人真的贤明,而天下已经太平。为臣心感不安,怎敢不上报给陛下听闻。“为臣听说兴国之君乐意听到人家指出他的过错,荒乱之君喜欢听到别人对他的美言赞誉;乐意听到指责过错的君主,他的过错会日益清除而福运臻于宏大;乐意听到他人赞誉的君主,他的声誉会日益减损而祸患必然来临。所以古代的君王,作揖礼请以进用贤人,虚怀以寻求己过,譬喻帝位犹如乘危奔命,装饰虎尾以警戒自身。至于陛下,严厉刑罚以禁绝直率言辞,罢黜善良人物以拒绝忠谏贤臣,不明毁谤与赞誉的实质,沉迷于宠臣的阿谀虚假之言。从前殷高宗思念良佐,梦寐以求得到贤士,而陛下求贤似乎丢在脑后,忽视贤才如同遗弃无用之物。原常侍王蕃忠诚恭谨于公事,才干胜任辅弼,却在他酒醉时施以极刑。

  近来鸿胪卿葛奚,是先帝的旧臣,偶尔有些违忤,不过是昏醉时说的话而已,酒过三巡后,不再忌讳礼节,陛下却猝发雷霆,说他轻侮傲慢,让他饮下酒精,以致中毒身亡。自此以后,国内人士伤心,朝廷大臣失望,做官者以退职为幸运,居朝者以外任为福气,这确实不是用以保持光大宏伟功业、兴隆道德教化的情势!“此外,何定本是供驱使的小人,地位在奴仆之下,自身没有半文钱的德行,才能没有鹰、犬般的作用,而陛下喜爱他奸佞献媚,转交他威权,使何定依恃宠幸肆无忌惮,擅作威福,口里决定国家大计,手中玩弄国家大权,上损陛下日月般的光明,下塞正人君子的上进道路。凡小人要求进取,必定进献奸邪的利益,何定无事妄自发动劳役,征调长江沿岸的守卫部队去驱赶麋鹿,在山上布置网罗,砍伐森林,尽将各处野外的兽物,驱集在重围之中,这对上没有补益时政的名分,对下则有损耗财产的浪费。而兵士们疲惫来往运送,人力在驱赶野兽时用尽,老弱饥寒交迫,长幼怨声载道。为臣私下观察天象,自近年以来阴阳错乱,四时易节,日食地震,仲夏降霜,参阅典籍,这些都是阴气强凌阳气,是小人玩弄权势所招致。为臣曾披览书传,验证诸般发生的现象,灾祸祥瑞都得到应验,故为之心惊寒战。从前殷高宗修养自己品德以消弭野鸡投鼎的异象,宋景公崇尚德行以消退火星不祥的变化,希望陛下能上怕皇天告示的谴责,下追高宗、景公禳灾的修行,远鉴前代任用贤能的功德,近省当今荒谬授人权柄的过失,整顿澄清朝中的官位,表彰论赏俊杰的功用,放逐驱退奸佞的小臣,抑制剥夺邪恶者权势,前述小人,一律不再任用,广泛延请滞留埋没在下不得升进的人才,容纳接受直率劝谏的言辞,谨慎地承受上天的旨意,恭敬地奉守先人的基业,如是则弘大教化如阳光普照,上天和下民的怨望就会止息。“《易传》有言:‘国家将兴旺,视百姓如赤子;国家将衰亡,待百姓如草芥。’陛下从前深藏神圣光芒,潜修德行于东方之地,以圣明的睿智和卓茂的风采,潜龙腾飞顺应天命,四海人民延颈盼望,八方百姓拭目瞻观,认为成、康之世的教化定会在短期内兴隆。自陛下登基以来,法令条禁变得苛刻,赋税征调日益繁杂;宫廷内的奸邪小人,分布各处州郡,肆意兴动劳役,竞相贪求暴利。

  百姓遭受穿梭般的困扰,民众疲惫无止境的索求,老小饥寒交迫,家家面现菜色,而地方官吏,迫于畏惧担负罪责,便施以严法酷刑,折磨百姓求得供应。故此民力不堪承受,家户妻离子散,痛哭哀号之声,动伤国家祥和之气。又长江沿岸的守卫军队,从远处考虑应该拓土开疆,从近处考虑应当守疆防敌,故此应对他们特别优待供养,以待战事发生时使用,而现在对他们征收赋税,如烟漫云涌,使他们衣不能遮蔽全身,食不能供应早夕,出战时要他们冒枪林箭雨之难,回营后使他们承受无以为生的愁戚。因此他们父子相互抛弃,叛逃者结队成群。希望陛下宽缓赋税除去烦苛,赈济抚恤穷困贫乏之人,减省那些不急需的劳役,简约消除法律禁令,如此则全国人民能乐业安居,弘大教化能推广普及。人民是国家的根本,而食物是人民的命脉,如今国家无一年可用的储备,百姓家中无经月可食的积蓄,而后宫之中坐食终日者一万多人。宫中有离家空守的怨恨,朝外有无端损耗的花费,使得国库被无益的事情用尽,百姓因糠菜的不足饥饿终日。“此外,北方强敌虎目注视,窥伺我国的盛衰,陛下不依靠自己的威严德行,而期望敌人的不来侵犯,忽视四海的困顿穷苦,而轻视强敌的不来发难,这确实不是谋求长久居宫稳操胜券的措施。从前大皇帝勤劳辛苦自身,在南方创下基业,割据半壁江山,开拓万里疆土,虽然蒙受上天的相助,实际主要靠人的努力。传留的福祚和皇位,直到陛下,陛下应勉力崇尚德行操守,以光大先辈勋业,爱民养士,保全先人制定的治国大纲,怎么可以忽略显扬祖上的功勋,轻视难以取得的大业,忘却天下的不振、王朝更替兴衰的巨变呢?为臣听说吉凶变易无常,祸福由人争得,长江的险阻不可长久依恃,如果我们不加强防守,则一苇可航。

  从前秦国创建皇帝的称号,据守崤山、函谷关的险要,但不修德行教化,法律苛刻政治残酷,毒害殃及百姓,忠臣闭口无言,故此陈胜振臂一呼,社稷即刻倾覆。近者刘氏占据三关险隘,坚守重山固防,可说是金城石室,万世之业,只因授任不依贤能,一下子便丧国灭亡,君臣被绳索系颈,一起成为俘虏之人。这是当代的明鉴,眼前的炯戒啊!希望陛下远考前代之事,近鉴当代之变,扩大基业,强固根本,割弃私情,遵循道义,如是则成康之世的政治局面就会形成,而圣明祖辈传下的福运就会隆盛。”章表呈上后,孙皓深深地含恨在心。贺邵奉公忠正,孙皓的亲近小臣都很畏惧他。于是一起谮毁贺邵与楼玄谤毁国事,贺、楼二人都被孙皓诘难指斥。楼玄被押送南方的广州,贺邵受到原谅官复旧职。后来贺邵中风,口不能言,离职数月,孙皓怀疑他是假装有病,将他收捕关在酒窖里,拷打千余下,贺邵始终没说一句话,最终被杀死,家属流放到临海。孙皓同时下诏诛杀楼玄的子孙,这一年为天册元年(275),贺邵时年四十九岁。

  韦曜传,韦曜,字弘嗣,吴郡云阳人。他年少时好学,能写文章,任丞相的掾史,外授任西安县县令,回朝任尚书郎,升任为太子中庶子。当时蔡颖也在东宫,他一向喜受下棋,太子孙和认为下棋没有益处,故让韦曜来论说此事。韦曜作文为:“听说君子耻于正当年华而功名未建,痛恨终尽人世而声誉不扬,故此说学习如不及时,犹恐失去良机。因而古代有志之士,伤悼年岁的流逝而担心功名未及建立,故此勉励振奋砥砺操守,早起晚睡,顾不上休息,经年累月苦下功夫,像宁越那样勤奋,董仲舒那样笃学,濡浸在道德仁义的深潭,居游于学问技艺的王国。况且以西周文王的圣明、周公的才智,犹要夜以继日的辛勤,故而才能兴隆周朝道统,流传美名万世。至于一般的臣民,怎么可以止步不前呢?历观古今建立功名事业的人,都有不同一般的积累业迹,亲身劳苦,尽心思虑,平居不荒废学业,穷困不改更志向,因而卜式耕田放牧亦立下大志,黄霸身陷囹圄还接受道义,他们终于获得荣耀显赫的幸福,也因此成就不朽的功名。故此仲山甫昼夜勤劳,而吴汉不离官府,他们哪会有游嬉的惰性?“如今世人大多不致力于经术,喜玩下棋,废弃事业,废寝忘食,耗尽日光,继以燃烛。当他们面临棋局交锋争战,胜负未分时,便聚精会神,专心致志,心劳体倦,人事荒废而不整修,宾客前访无人接待,虽有太牢供品般的美味佳肴,《韶夏》舞曲之类的动听音乐,也无暇品评欣赏。以致有人赌注衣物,变移下棋的目的,使廉耻的思想观念松弛,而忿戾的神色产生,然而他们的志向没有超出一个棋盘的范围,所追求的没有越过方格之间的距离,战胜对手没有封赐爵位之赏,获得地盘没有兼并土地之实。这种技巧不属于经典六艺,这种才能不能用于治理国家,立身处世者不能借用下棋的技能,征选人才者不能通过下棋的途径。从中寻求战术阵法,则非孙武、吴起他们的那一套;从中考究道义学问,则非孔子学派的东西。以巧变诈欺为手段,则非忠信的事情;把拦劫杀掠作名分,则非仁者的思想,而且白白损耗时光荒废事业,终究毫无补益。

  这与设立木杆而击打它、安放石块而投掷它有什么区别呢?况且君子在家中要不辞劳苦侍养父母,在朝廷要竭尽生命效忠君王,面临繁忙事情要推迟进餐,哪会沉湎耽延于棋盘之中呢?认准这种道理,则孝顺友善的品行得以树立,坚贞纯正的声名就会显扬。“当今大吴承受天命,海内尚未平定,圣明的朝廷自强不息,努力获得人才,勇而有谋之人就授以雄威虎将的重任,学问渊博气度雍雅之士就进入卧龙栖凤的官署,各种技能兼容并立,文臣武将并驾齐驱,广泛选拔优秀人才,表彰择用英雄俊士,设立考核科目,颁行官爵赏赐,这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嘉会,百年难遇的良机。当今士人,应勉励思求最完美的道义,爱惜自己的功业和精力,以辅佐政治清明的时政,使自己的名字载入史册,授勋的策书存于盟府,此乃君子最高目的,当今最急事务。“一块木头棋盘怎比一方土地的封邑?三百颗干枯棋子怎比率兵上万的将领?绣着飞龙的服装,金石奏协的音乐,足以兼容棋局的乐趣而换替下棋的游戏。如果让世人转移下棋的精力到用功诗书上去,就会有颜回、闵损的志向;转移到用功智谋上去,就会有张良、陈平的思维;转移到用功殖货上去,就会有猗顿的财富;转移到用功射御上去,就会有将帅的才能。做到这一步则功名即可建立,而卑贱就会远弃。”孙和被废黜后,韦曜任黄门侍郎。

  孙亮即位,诸葛恪辅佐朝政,上表奏任韦曜为太史令,撰著《吴书》,华核、薛莹等都参与此项工作。孙休登基后,韦曜被任命为中书郎、博士祭酒。孙休命令韦曜依照刘向所创体例,校核审定各类书籍,又打算请韦曜担任侍讲。而左将军张布是孙休亲近的宠臣,做事颇有过错,害怕韦曜任侍讲儒士后,因为韦曜性情处事精明确切,怕他用古今事情作譬警戒孙休的认识,就坚决争辩说韦曜不能担任此职。孙休极为恼恨张布,其事记在《孙休传》。然而韦曜最终还是被阻止,未能入宫。孙皓即位,封韦曜为高陵亭侯,升任中书仆射,后降职为侍中,长期兼任左国史。其时孙皓周围的人迎合孙皓旨意,多次说出现祥瑞感应现象。孙皓以此询问韦曜,韦曜回答说:“这只是人家箱匣中的东西而已。”又孙皓想为自己父亲孙和作“纪”,而韦曜坚持以孙和未登帝位为据,只宜将其历史记载文字定作“传”。类似事情并非一次,渐渐地韦曜受到孙皓的责怪恼怒。韦曜更加忧惧,自己提出年老体衰,请求辞去侍中、左国史两个官职,恳求让他完成自己要写的书,把他所承担的任务转交他人,孙皓始终不答允。当时韦曜有病,服药护理,更加迫切地要求辞职。孙皓每次设宴,没有不是一整天的,坐席中人不管能否饮酒都以七升为必饮限量,即使自己不能全部喝完,也要被强迫灌完够数。韦曜一向饮酒不过二升之量,起初他受到特殊礼遇时,孙皓常减少他的酒数,或者暗中赐给他茶水代替酒,及至宠幸衰退,反而更被强迫喝酒,往往因所饮不足量而受惩罚。另外孙皓在酒后让侍臣侮辱诘责大臣们,以嘲弄相侵,互相揭短作为乐趣。这时谁要有所过失,或者误犯孙皓之讳,就要遭到拘捕,甚至被斩杀诛死。韦曜认为朝臣在公共场合相互谤毁伤害,内心就会相互滋生怨恨,使大家不能和睦共济,这并非好事,故此他只是出示难题提问经典的辞义理论而已。孙皓认为韦曜不接受皇帝诏命,有意不尽忠主上,于是将他对韦曜前后不满的嫌隙忿恨积累一起,收捕韦曜投进监狱。这年是凤凰二年(273)。

  韦曜通过狱吏向孙皓上书说:“囚犯我身负皇恩蒙承爱怜,无人比得上,而自己却没有丝毫贡献来报答主上,辜负污辱了陛下的恩爱宠幸,自己陷入死罪。想到自己将化成灰烬,永弃黄泉之下,心情凄凉苦哀,私下心中有所记挂,故冒犯禁令而呈报陛下。囚犯我过去发现世间有古代历法的注释,上面的记载有许多虚假而无根据的东西,与经典书籍的记载也有错谬之处。囚犯我寻查考究经传所记,考核异同,采摭查询得来的材料,来撰成《洞纪》一书,起自伏羲,直到秦汉,共为三卷,另将自黄武以来,再另写一卷,此事尚未完成。又看见刘熙所作的《释名》,确实有很多绝妙的地方。然而物类繁多,难得详细考究,故此不时出现错误,而关于爵位一事,又有解释不对之处。愚见以为官爵一事,乃目前急宜弄清楚的事情,不应当乖谬失误。囚犯我忘记了自己极为卑下的身份,又作《官职训》与《辨释名》各一卷,想呈献陛下。新作刚完成,正逢我因无礼行径受到囚禁狱中的处分,泯没之日,遗憾不能将它呈献陛下,谨于临死之前将这些著述开列出来,恳求陛下告知秘府,让他们至我家选取,呈献陛下批阅。回顾所写著述担心因浅陋壅敝,不合陛下旨意,心怀恐惧屏气止息,恳求陛下降予怜惜加以审明。”韦曜企望以此免除死罪,而孙皓反怪他的奏章有墨污,故此又以此诘问韦曜。韦曜回书说:“囚犯我撰述此表,确实想上呈陛下,害怕有所错误,反复检查阅读,不知不觉弄脏了它。遭到诘问心惊胆颤,呼吸急促,结结巴巴说不出话。谨此补加谢罪叩头五百下,两手自我抽打。”而华核接连上奏营救韦曜说:“韦曜幸遇千载难逢之机,特别蒙受陛下哀怜赏识,凭着他的儒学功底,得以担职史官,身着宫内侍从官员服饰,承旨应答陛下的询问,圣明朝廷仁爱宽厚,哀悼死者追思远人,在迎神之际,垂泪敕封韦曜。韦曜愚昧不明,不能敷陈宣扬陛下大舜那样的美德,而是拘泥于史官的先例,使陛下旨意得不到表述,崇高的德行不能彰显,实在是韦曜愚昧浅陋,犯下该死的罪行。然而为臣勤勉陈说自己愚见,发现韦曜自小就勤奋向学,至老不倦,探究融通坟典,温故知新,以至于心中熟知古今所发生的重大事件,朝外官员很少有人能超过他。

  从前李陵为汉朝大将,军队被打败没有返回而投降匈奴,司马迁不加痛恨,为李陵到处说情,汉武帝考虑到司马迁具有良史的才能,想让他完成所撰写的《史记》,故抑制自己的愤怒没有对他施用极刑,书最终撰成,流传千古。如今韦曜在吴,也即是汉的史官司马迁啊!先后看到祥瑞征兆的显露,神灵的旨意与上天的感应,连续出现,统一天下的时期,大概不会长久。一统大业完成后,当根据时代要求来建立典章制度,三王互不因循旧制礼仪,五帝互不沿袭前朝乐制,内容与形式的选取途经各有不同,增减具体条文体例有别,应当取得韦曜这类人才依据古代原则,对前朝制度有所修改新创。汉代承续秦代,则有叔孙通制定新的一朝礼仪,韦曜的才能学识也达到汉代叔孙通的程度。又《吴书》虽然已有了头绪,但叙言、赞论尚未撰就。从前班固作《汉书》,文辞典雅,后来刘珍、刘毅等作《汉记》,远远不及班固,尤其叙传部分拙劣。如今《吴书》应当流传千载,按序列入各史之间,后代学者论次评判优劣,非得有韦曜那样的优秀人才,实在不能补缺这部不朽之书。像为臣这样愚顽浅陋之人,实在不是能胜任这种撰述之人。韦曜年纪已届七十,剩下的人生不多了,恳切希望陛下赦免他的头等大罪,改判他终身为囚徒,使他完成著书的事业,让《吴书》永昭后人,流传百世。

  谨此奉表,叩头百下。”孙皓不准许华核的请求,于是杀死韦曜,将他家属流放至零陵。韦曜之子韦隆,亦有文采学问。

  华核传,华核,字永先,吴郡武进县人。他起始为上虞县县尉、典农都尉,因为文学入朝为秘府郎,升任中书丞。蜀国被魏国所吞并后,华核前往宫门前呈表上奏说:“我不久前听说敌人如蚂蚁一样聚向西蜀境地,西蜀地势艰险,按理说应当不会出问题。我又确实得知陆抗的奏章已到,说成都并未守住,君臣远散,社稷倾覆。从前卫国被北狄所灭而齐桓公使卫国再度存在,如今路程遥远,不可救援振兴蜀国,失去了归附我国的土地,舍弃了进贡我们的国家,为臣乃草芥之人,私下尚且心怀不宁,陛下圣仁之主,恩泽抚施远方,猝然听到这一消息,必定产生伤悼心情。我无法抑制怅惘忧伤的情感,谨此呈上奏章让陛下听到我的心声。”孙皓继承皇位后,封华核为徐陵亭侯。

  宝鼎二年(267),孙皓再营造新宫,规模宏大,用珠玉装饰,花费极大。其时正是盛夏开始动工,农耕与边守一起被荒废,华核上奏劝谏说:“为臣听说汉文帝时期,九州安宁,过去为秦朝之民的百姓庆幸消除了惨酷的苛政,归顺了宽仁的刘汉王朝,减省劳役精简法令,人民生活与新的王朝一道重开纪元,分封王室子弟为王侯,作为护卫汉中央朝廷的屏障,在当时形势下,大家都认为社会同泰山一样稳固,新王朝定下了无穷的基业。而至贾谊,偏偏认为可为之痛苦流涕的事情有三大件,可为之长声叹气的事情有六大件,于是说当今的形势与抱着火在堆积的柴草之下而人睡在上面没什么两样,大火尚未燃烧起来而认为是平安。以后发生的变乱,都如他所预言的那样。为臣虽说下贱愚昧,不识大体,私下以往日之事,来揣度今日的局势。“贾谊预言后过了几年,诸王正值势力强盛之时,汉朝廷派往的傅、相称说有病被免职回朝,想凭这样的局面来使国家得到治理,即使是尧、舜也不能使其安定。如今大敌占有九州地域,控制全国大多数的民众,熟悉攻战的各种方法,利用军事胜利的既有形势,故此想定立与中原竞争吞并对方的大计,这好比楚、汉两方势不两立,对方可不仅仅是汉朝的各王侯,如淮南王、济北王那样的势力而已。贾谊之所以想痛哭的局势,比起今日要和缓多了,抱火卧薪的比喻,对今天来说更是急迫。

  大皇帝看到前代的情形是那个样子,考察今天的形势是这个样子,故此广开农耕蚕桑之业,积蓄无法计量的储备,抚恤沉重劳役的百姓,积极致力于供养作战的兵卒,故此人人感恩,个个都想竭力效命。这种福运尚未降临,大皇帝就溘然离开人世。自此之后,权臣专政,上背天时,下违众议,失却安定生存的根本,追求眼前一时半刻的利益,多次出动军队,倾尽府库储存,兵士劳顿民众困苦,没有一刻得到安宁。如今存世之人只是身负创伤的孑遗兵卒,困苦哀号的残余百姓而已。于是使得军用物资乏匮,仓廪府库空虚,布帛的赏赐,不能兼顾寒、暑,再加百姓失业,家家衣食不济。而北方敌人积粮养民,专心谋取东土,不再有其他需要警备之事。蜀国作为西边藩国,地势险要牢固,加之继承先主刘备的统治之方,按说它的防御守备能够长久,想不到一下子就倾覆社稷。唇亡齿寒。这是古人所担忧的情景。交州各郡,是我国的南部土地,交阯、九真两郡已经沦陷,日南郡孤立危急,存亡难保,合浦以北地区,百姓都在动摇,借机一再躲避劳役,很多人叛变作乱,而防备戍守的人员减少,威镇势力变轻,常常担心呼吸间就又发生变故。从前海盗窥伺东部郡县,多次获得离叛的百姓,熟悉地势熟练航海,贪得无厌甚于往年,抢掠盗窃一日不息,我们如今腹背受敌,首尾多难,已处于国家朝廷的厄运时期!确实应该停止修建新宫的劳役,先得制定防备敌人大计,劝勉发展垦荒种植事业,作为解救饥寒困乏的措施。

  惟恐农时将要过去,春耕生产为时过晚,战争发起之日,军队装备与粮草未办。如果舍弃这些急务,却尽力修建宫室,突然发生意想不到的战事变故,这才放弃修室筑墙的劳役,去应付烽火告警的急需,驱使怨忿困苦的部众,赶赴白刃相向的战场,这就是强大敌人可反用来作为资助的局势了。如果只是固守,旷日持久,则军粮必定缺乏,不等战场交刃,而参战之人已经困顿不堪。“从前商代太戊王时期,桑树、稻谷生长庭堂之内,心中恐惧故此修养德行,于是怪异现象消除而殷商王朝隆兴。火星轨道掠过心宿之域,宋国认为灾难将到,宋景公恭谨听从瞽史的意见,使火星退回原先的位置,宋景公也因此而延年。自身修养德行就能感化异类,言从口出就能通达神明。为臣以愚笨闭塞的资质,而错误地安置在宫中官署,不能辅翼陛下昭示仁义恩泽以感化神灵,对上对下均感惭愧,无处可以投身。退下低头思量,火星、桑谷的怪异现象,是上天在警告两位君主,至于其他种种细小的怪异,不过是身边门庭内小神所为,验证于天地,没有其他变化,而祥瑞的征兆却先后屡屡出现,明珠既已显露,白雀继之现世,万民的福祚,实际是神灵使其显露,以九州为宅,以天下为家,并不与编户之民一同转移。又今日的宫室,是先帝所造,选择日期开土立基,并非不吉祥。又杨市土地与皇宫相连接,如果浩大工程完毕,陛下车驾迁住,在门前巡行的神灵,都当跟着转移,恐怕长久下去未必强于旧宫。屡屡迁移又不可,留在旧宫又有忌讳,这正是为臣日益担忧焦虑的原因。为臣考察《礼记·月令》,季夏月份,不可兴动土木,不可会盟诸侯,不可兴师动众,举行大事必有大灾。如今虽说诸侯没有会聚,但集合诸侯军队与会集诸侯没有区别。六月戊巳日,土星运行正俯照人间,既不可动土触犯,又加之农忙之月,农时不可错失。

  从前鲁隐公夏季修筑中丘城,《春秋》记载了这件事,留给后人做鉴戒。今日修筑宫室是为了万世的宏大基业,而冒犯天地间的大禁忌,沿袭《春秋》中所说的错误行为,废弃恭敬上天授予的最大要务,为臣以愚拙的管见,私下心中不安。“此外,为臣担心所要征召的流民,有的将不来,讨伐他们要废弃工程兴起战事,不讨伐他们则他们日益滋生祸患。如果他们全数到来,很难保证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不发生疾病。况且人心都是安定则向往良善、困苦则怨恨叛乱。江南精锐兵卒,北方敌军一向难于对付,想以十个士兵对付我兵一人。天下尚未平定,应深为顾惜他们。现在这种状况等到宫室筑成,则死亡叛逃五千人,那么北方军队等于增加了五万;如果死亡叛逃者达到一万,则敌人等于增添了十万。病的人有会死亡的损失,逃的人又会传出不利我方的话,这正是强大敌人所高兴的事情。如今正值敌我双方决斗中原,争定强弱,正在这个时期,敌方人数增多而我方兵力减少,加之劳苦困顿,这是英雄智士深深忧患的事情。“为臣听说古代圣明君主治理国家,若无三年的物资储备,则说‘国已不国’,安定平宁的时代尚且如此戒备,何况敌人强大而我们却轻视农业忘却储蓄。如今虽然有所种植,但间或被大水淹没,其余部分留存的田地还应当去耕耘收获,而地方官员害怕延误宫室修建工期,地势上高的郡县,驱民深入山林,尽力砍木伐树,废弃农耕时务,士人民众妻儿老残幼小,垦种土地薄少,若遇水旱灾害则永远一无所获。州郡现存的粮食,应当留待有紧急情况发生时动用,而吃闲饭不干事之人,却还依赖官府供济。

  如果上空下乏,漕运供应不及,而北方敌人侵犯边界,即使让周公、召公重生,张良、陈平复出,也不能替陛下出谋划策以救危急,这一点是很清楚的!为臣听说君主英明则朝臣们忠心,君主聪睿则朝臣们正直,故此我以忄娄忄娄恳切之心,冒昧触犯天威,乞请陛下垂怜,省阅我的表章。”奏表呈上后,孙皓不采纳。后来升任华核为东观令,兼任右国史,华核上疏推辞,孙皓答复说:“收到您的奏章,您考虑到东观是儒士集中的官署,职当讲论考订文章经籍,处理解决疑难问题,汉代都是著名学者饱学儒士才担任其中职任,请求改选英明贤能之人担当。我知道了,考虑到您精研古代典籍,博览多闻,可说是喜好礼乐笃敬诗书之人。应当让您在文翰辞藻上发挥才干,光大赞颂当世政事,以超越扬雄、班固、张衡、蔡邕之辈,使奇异的人才谦退收敛,厚重的人才菲薄自己,您应当勉力尽职,超越前代贤人,不要再说什么了。”当时府库没有储蓄,世俗风气越发奢侈,华核上奏说:“如今敌寇充斥边境,征伐尚未停息,平居无积年的储存,出战无应敌的积蓄,这正是治理国家的人所应该深为忧虑的事。财物粮食的产出,都出于百姓之手,紧随时令抓紧农作,是国家第一等急迫大事。而朝廷众官,所掌管的部门各自不同,都向下面征调劳役,不考虑民众的承受能力,动辄规定近前迫切的期限。地方官员害怕获罪,昼夜催逼百姓,使百姓放弃农事耕作,匆忙按限期赶赴集合地,定期定数送到京都,有时征调来的人众积压不用,而白白耗费百姓们的精力,耽误他们农耕时光。到了秋收月份,又督责他们限期缴粮纳税。既剥夺了他们播种的农时,又督责他们当年的赋税。如有拖欠,还没收他们家中的财物,所以家家户户贫穷困苦,衣食不足。应当暂时停止各种劳役,专心致力于农桑之事,古人说过,一夫不耕就有人因此受饥,一女不织就有人因此受寒,故此古代君王治国,惟以农业生产为急务。

  战争爆发以来,已近百年时光,农人荒废了农田的事务,织女停止了机杼的职业。按此推测揣度,则吃着糠菜还得长期饥饿,穿着单衣还得践冰踏霜,这样的人肯定还有很多。为臣听说君主向百姓求取的有两件事,而百姓企望于君主的有三件事。这两件事是:要求民众为自己劳累,要求民众为自己献身。这三件事是:能使饥饿者有饭吃,能让劳累者得休息,能给有功者以赏赐。如果百姓实现了君主的两个要求而君主却让百姓三个愿望落空,则怨恨之心必然产生,国家功业必不能建起。如今国库所藏空虚,百姓劳役繁多,君主对百姓的两个要求已经具备,而百姓对君主的三个愿望却未得到回报。况且饥饿者并不企求有美味佳肴才吃得饱,寒冷者并不期待狐皮貉裘才穿得暖。美味只是口味的猎奇,文绣只是身体的修饰。如今事务甚多而徭役繁杂,民众贫苦而世风奢侈,百工制作那些毫无实用价值的器具,妇女绣制华丽绮艳的衣饰。不勤于纺织麻布者,却都穿着绣有斑斓花纹的礼服,转相仿效,耻无独有。兵士与百姓之家,犹在跟逐世俗,家内无一担粮食的储存,而外出却有绫罗绮丽的服饰,至于商贩富贾之家,再加以金银首饰,奢侈更为严重。天下尚未平定,百姓不得赡养,应当齐一养民生民的本原,兴旺农耕纺织的事业。现在却耗损功夫在浮华技巧之上,荒废时日于奢侈事物之中,上无尊卑等级的差别,下有损耗财力的伤害。如今官员士人的家庭中,很少没有子女的,多者三四个,少者一两个,通共平均一户人家只有一个女子,则十万户人家就有女子十万人,每人一年织布一匹,则一年就有十万匹布。若使全国同心努力,数年之间,布帛必然堆如山积。到时听任百姓采用五色,只做他们穿用的衣服,但禁止绮丽无用的修饰。况且相貌漂亮的人不需要华丽色彩以增加好看,身姿艳丽的人不需要绮丽花纹来招人喜爱,五彩之饰,足够美丽了。如果用尽粉黛,穿尽盛服,也未必没有丑妇;废除华彩,去掉文绣,也未必没有美女。如果确实如我所言,有之无益去之无损的话,为何舍不得暂时禁止以充实库府的急需呢?这是拯救匮乏的最高急务,富强国家的根本事业,即使让管仲、晏婴再生,无法改变这种治国措施。汉代的文、景两帝,在太平环境中继承皇统,当时天下平定,四方无事,尚且认为雕饰文绣伤害农事,锦衣绣服损害女红。故此广开富强国家的获利之源,杜绝寒冷饥饿的根本之因。何况今日六合分离,豺狼满道,兵卒不离边疆,铠甲不解系带,这种形势下可以不广开生财之源、充实府库之积吗?”孙皓以为华核年老,就敕令他草拟章表,华核不敢应承。孙皓又敕令他撰作文章,站在一旁等他写完。

  华核撰文为:

  “叹我这小臣,草芥且凡庸。

  见重于圣主,受恩特盛隆。

  超身污沼地,脱胎圣朝中。

  祥光临紫闼,普照青琐宫。

  挹掬清甘露,沐浴和煦风。

  功绩无丝毫,亏负如山崇。

  泽润又容垢,圣恩累重重。

  劣质获殊荣,亻局身得和融。

  欲报无极恩,委身于苍穹。

  圣恩如雨注,哀舍我罪尤。

  辱命答君问,润泽遍下愚。

  不敢违敕令,唯恐获罪诛。

  冒昧承诏命,魂逝形体留。”

  华核前后陈述于国便宜之事,以及推荐贤能之士,辩解他人罪过,上书一百余次,都对朝政有所补益,因文字太多故不全部录载。天册元年(275),他因细小过失而被免职,几年后去世。韦日翟、华核他们所论评政事的奏章疏表,都流传于世。

篇二:偶亦争容

《列子》黄帝原文及译文

  以下是编辑为您整理的《列子》黄帝原文及译文,供您参考,更多国学经典请点击国学频道(https://黄帝

  作者:列御寇

  黄帝即位十有五年,喜天五戴己,养正命,娱耳目,供鼻口,焦然肌色<皮干>黣,昏然五情爽惑。又十有五年,忧天下之不治,竭聪明,进智力,营百姓,焦然肌色皯黣,昏然五情爽惑。黄帝乃喟然赞曰:“朕之过淫矣。养一己其患如此,治万物其患如此。”于是放万机,舍宫寝,去直待,彻钟县。减厨膳,退而间居大庭之馆,斋心服形,三月不亲政事。昼寝而梦,游于华胥氏之国。华胥氏之国在弇州之西,台州之北,不知斯齐国几千万里;盖非舟车足力之所及,神游而已。其国无帅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不知乐生,不知恶死,故无夭殇;不知亲己,不知疏物,故无爱憎;不知背逆,不知向顺,故无利害:者无的爱惜,都无所畏忌。入水不溺,入火不热。斫挞无伤痛,指擿无痒。乘空如履实,寝虚若处床。云雾不硋其视,雷霆不乱其听,美恶不滑其心,山谷不踬其步,神行而已。黄帝既寤,怡然自得,召天老、力牧、太山稽,告之,曰:“朕闲居三月,斋心服形,思有以养身治物之道,弗获其术。疲而睡,所梦若此。今知至道不可以情求矣。朕知之矣!朕得之矣!而不能以告若矣。”又二十有八年,天下大治,几若华胥氏之国,而帝登假,百姓号之,二百余年不辍。

  列姑射山在海河洲中,山上有神人焉,吸风饮露,不食五谷;心如渊泉,形如处女;不偎不爱,仙圣为之臣;不畏不怒,愿悫为之使;不施不惠,而物自足;不聚不敛,而已无愆。阴阳常调,日月常明,四时常若,风雨常均,字育常时,年谷常丰;而土无札伤,人无夭恶,物无疵厉,鬼无灵响焉。

  列子师老商氏,友伯高子,进二子之道,乘风而归。尹生闻之,从列子居,数月不省舍。因间请蕲其术者,十反而十不告。尹生怼而请辞,列子又不命。尹生退,数月,意不已,又往从之。列子曰:“汝何去来之频?”尹生曰:“曩章戴有请于子,子不我告,固有憾于子。今复脱然,是以又来。”列子曰:“嚷吾以汝为达,今汝之鄙至此乎。姬!将告汝所学于夫子者矣。自吾之事夫子友若人也,三年之后,心不敢念是非,口不敢言利害,始得夫子一眄而已。五年之后,心庚念是非,口庚言利害,夫子始一解颜而笑。七年之后,从心之所念,念庚无是非;从口之所言,庚无利害,夫子始一引吾并席而坐。九年之后,横心之所念,横口之所言,亦不知我之是非利害欤,亦不知彼之是非利害欤;亦不知夫子之为我师,若人之为我友:内外进矣。而后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无不同也。心凝形释骨肉都融;不觉形之所倚,足之所履,随风东西,犹木叶干壳。竟不知风乘我邪?我乘风乎?今女居先生之门,曾未浃时,而怼憾者再三。女之片体将气所不受,汝之一节将地所不载。履虚乘风,其可几乎?”尹生甚怍,屏息良久,不敢复言。

  列子问关尹曰:“至人潜行不空,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请问何以至于此?”关尹曰:“是纯气之守也,非智巧果敢之列。姬!鱼语女。凡有貌像声色者,皆物也。物与物何以相远也?夫奚足以至乎先?是色而已。则物之造乎不形,而止乎无所化。夫得是而穷之者,得而正焉?彼将处乎不深之度,而藏乎无端之纪,游乎万物之所终始。壹其性,养其气,含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夫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无郤,物奚自入焉?夫醉者之坠于车也,虽疾不死。骨节与人同,而犯害与人异,其神全也。乘亦弗知也,坠亦弗知也。死生惊惧不入乎其胸,是故忤物而不慑。彼得全于酒而犹若是,而况得全于天乎?圣人藏于天,故物莫之能伤也。”

  列御寇为伯昏无人射,引之盈贯,措杯水其肘上,发之,镝矢复沓,方矢复寓。当是时也,犹象人也。伯昏无人曰:“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也。当与汝登高山,履危石,临百仞之渊,背逡巡,足二分垂在外。揖御寇而进之。御寇伏地,汗流至踵。伯昏无人曰:“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今汝怵然有恂目之志,尔于中也殆矣夫!”

  范氏有子曰子华,善养私名,举国服之;有宠于晋君,不仕而居三卿之右。目所偏视,晋国爵之;口所偏肥,晋国黜之。游其庭者侔于朝。子华使其侠客以智鄙相攻,疆弱相凌。虽伤破于前,不用介意。终日夜以此为戏乐,国殆成俗。禾生、子伯、范氏之上客。出行,经坰外,宿于田更商丘开之舍。中夜,禾生、子伯二人相与言子华之名势,能使存者亡,亡者存;富者贫,贫者富。商丘开先窘于饥寒,潜于牖北听之。因假粮荷畚之子华之门。子华之门徒皆世族也,缟衣乘轩,缓步阔视。顾见商丘开年老力弱,面目黎黑,衣冠不检,莫不眲之。既而狎侮欺诒,扌党挨扌冘,亡所不为。商丘开常无愠容,而诸客之技单,惫于戏笑。遂与商丘开俱乘高台,于众中漫言曰:“有能自投下者赏百金。”众皆竞应。商丘开以为信然,遂先投下,形若飞鸟,扬于地,<骨几>骨于为。范氏之党以为偶然,未讵怪也。因复指河曲之淫隈曰:“彼中有宝珠,泳可得也。”商丘开复从而泳之,既出,果得珠焉。众昉同疑。子华昉令豫肉食衣帛之次。俄而范氏之藏大火。子华曰:“若能入火取绵者,从所得多少赏若。”商丘开往无难色,入火往还,埃不漫,身不焦。范氏之党以为有道,乃共谢之曰:“吾不知子之有道而诞子,吾不知子之神人而辱子。子其愚我也,子其聋我也,子其盲我也,敢问其道。”商丘开曰:‘吾亡道。虽吾之心,亦不知所以。虽然,有一于此,试与子言之。嚷子二客之宿吾舍也,闻誉范氏之势,能使存者亡,亡者存;富者贫,贫者富。吾诚之无二心,故不远而来。及来,以子党之言皆实也,唯恐诚之之不至,行之之不及,不知形体之所措,利害之所存也。心一而已。物亡迕者,如斯而已。今昉知子党之诞我,我内藏猜虑,外矜观听,追幸昔日之不焦溺也,怛然内热。惕然震悸矣。水火岂复可近哉?”自此之后,范氏门徒路遇乞儿马医,弗敢辱也,必下车而揖之,宰我闻之,以告仲尼。仲尼曰:’汝弗知乎?夫至信之人,可以感物也。动天地,感鬼神,横六合,而无逆者,岂但履危险,入水火而已哉?商丘开信伪物犹不逆,况彼我皆诚哉?小子识之!”

  周宣王文牧正有役人梁鸯者,能养野禽兽,委食于园庭之内,虽虎狼雕鹗之类,无不柔驯者。雄雌在前,孳尾成群,异类杂居,不相搏噬也。王虑其术终于其身,令毛丘园传之。梁鸯曰:“鸯,贱役也,何术以告尔?惧王之谓隐于尔也,且一言我养虎之法。凡顺之则喜,逆之则怒,此有血气者之性也。然喜怒岂妄发哉?皆逆之所犯也。夫食虎者,不敢以生物与之,为其杀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与之,为其碎之之怒也。时其饥饱,达其怒心。虎之与人异类,而媚养己者,顺也;故其杀之,逆也。然则吾岂敢逆之使怒哉?亦不顺之使喜也。夫喜之复也必怒,怒之复也常喜,皆不中也。今吾心无逆顺者也,则鸟兽之视吾,犹其侪也。故游吾园者,不思高林旷泽;寝吾庭者,不愿深山幽谷,理使然也。”

  颜回问乎仲尼曰:“吾尝济乎觞深之渊矣,津人操舟若神。吾问焉,曰:‘操舟可学邪?’曰:‘可;能游者可教也,善游者数能。乃若夫没人,则未尝见舟而谡操之者也。’吾问焉,而不告。敢问何谓也?”仲尼曰:‘讠医!吾与若玩其文也久矣,而未达其实,而固且道与。能游者可救也,轻水也;善游者文数能也,忘水也。乃若夫没人之未尝见舟也而谡操之也,彼视渊若陵,视舟之覆犹其车郤也。覆郤万物方陈乎前而不得入其舍。恶往而不暇?以瓦抠者巧,以钩抠者惮,以黄金钩抠者惮。巧一也,而有所矜,则重外也。凡重外者拙内。”

  孔子观于吕梁,悬水三十仞,流沫三十里,鼋鼍鱼鳖之所不能游也。见一丈夫游之,以为有苦而欲死者也,使弟子并流而承之。数百步而出,被发行歌,而游于棠行。孔子从而问之,曰:“吕梁悬水三十仞,流沫三十里,鼋鼍鱼鳖所不能游,向吾见子道之,以为有苦而欲死者,使弟子并流将承子。子出而被发行歌,吾以子为鬼也。察子,则人也。请问蹈水有道乎?”曰:“亡,吾无道。吾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与齐俱入,与汨偕出。从水之道而不为私焉,此吾所以道之也。”孔子曰:“何谓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也?”曰:“吾生于陵安于陵,故也;长于水而安于水,性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

  仲尼适楚,出于林中,见佝偻者承蜩,犹掇之也。仲尼曰:“子巧乎!有道邪?”曰:“我有道也。五六月,累垸二而不坠,则失者锱铢;累三而不坠,则失者十一;累五而不坠,犹掇之也。吾处也,若橛株驹,吾执臂若槁木之枝。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侧,不以万物易蜩之翼,何为而不得?”孔子顾谓弟子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其佝偻丈人之谓乎!”丈人曰:“汝逢衣徒也,亦何知问是乎?修汝所以,而后载言其上。”

  海上之人有好沤鸟者,每旦之海上,从沤鸟游,沤鸟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闻沤鸟皆从汝游,汝取来,吾玩之。”明日之海上,沤鸟舞而不下也。故曰:至言去言,至为无为;齐智之所知,则浅矣。

  赵襄子率徒十万,狩于中山,藉仍燔林,扇赫百里,有一人从石壁中出,随烟烬上下,众谓鬼物。火过,徐行而出,若无所经涉者,襄子怪而留之,徐而察之:形色七窍,人也;气息音声,人也。问奚道而处石?奚道而入火?其人曰:“奚物而谓石?奚物而谓火?”襄子曰:“而向之所出者,石也;而向之所涉者,火也。”其人曰:“不知也。”魏文侯闻之,问子夏曰:“彼何人哉?” 子夏曰:“以商所闻夫子之言,和者大同于物,物无得伤阂者,游金石,蹈水火,皆可也。”文侯曰:“吾子奚不为之?”子夏曰:“刳心去智,商未之能。虽然,试语之有暇矣。”文侯曰:“夫子奚不为之?”子夏曰:“夫子能之而能不为者也。”文侯大说。

  有神巫自齐来处于郑,命曰季咸,知人死生、存亡、祸福、寿夭,期以岁、月、旬、日如神。郑人见之,皆避而走。列子见之而心醉,而归以告壶丘子,曰:“始吾以夫子之道为至矣,则又有至焉者矣。”壶子曰:“吾与汝无其文,未既其实,而固得道与?众雌而无雄,而又奚卵焉?而以道与世抗,必信矣,夫故使人得而相汝。尝试与来,以予示之。”明日,列子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嘻!子之先生死矣,弗活矣,不可以旬数矣。吾见怪焉,见湿灰焉。”列子入,涕泣沾襟,以告壶子。壶子曰:“向吾示之以地文,罪乎不誫不止,是殆见吾杜德几也。尝又与来!”明日,又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幸矣,子之先生遇我也,有瘳矣。灰然有生矣,吾见杜权矣。”列子入告壶子。壶子曰:“向吾示之以天壤,名实不入,而机发于踵,此为杜权。是殆见吾善者几也。尝又与来!”明日,又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子之先生坐不斋,吾无得而相焉。试斋,将且复相之。”列子入告壶子。壶子曰:“向吾示之以太冲莫朕,是殆见吾衡气几也。鲵旋之潘为渊,止水之潘为渊,流水之潘为渊,滥水之潘为渊,沃水之潘为渊,氿水之潘为渊,雍水之潘为渊,汧水之潘为渊,肥水之潘为渊,是为九渊焉。尝又与来!”明日,又与之见壶子。立未定,自失而走。壶子曰:“追之!”列子追之而不及,反以报壶子,曰:“已灭矣,已失矣,吾不及也。”壶子曰:”向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吾与之虚而猗移,不知其谁何,因以为茅靡,因以为波流,故逃也。”然后列子自以为未始学而归,三年不出,为其妻爨,食豕如食人,于事无亲,雕彖复朴,块然独以其形立;忄分然而封戎,壹以是终。

  子列子之齐,中道而反,遇伯昏瞀人。伯昏瞀人曰:“奚方而反?”曰:“吾惊焉。”“恶乎惊?”“吾食于十浆,而五浆先馈。”伯昏瞀人曰:“右是,则汝何为惊已?”曰:“夫内诚不解,形谍成光,以外镇人心,使人轻乎贵老,而敕其所患。夫浆人特为食羹之货,多余之赢;其为利也薄,其为权也轻,而犹若是。而况万乘之主,身劳于国,而智尽于事;彼将任我以事,而效我以功,吾是以惊。”伯昏瞀人曰:“善哉观乎!汝处己,人将保汝矣。”无几何而往,则户外之屦满矣。伯昏瞀人北面而立,敦杖蹙之乎颐,立有间,不言而出。宾者以告列子。列子提履徒跣而走,暨乎门,问曰:“先生既来,曾不废药乎?”曰:“已矣。吾固告汝曰:,人将保汝,果保汝矣。非汝能使人保汝,而汝不能使人无汝保也,而焉用之感也?感豫出异。且必有感也,摇而本身,又无谓也。与汝游者,莫汝告也。彼所小言,尽人毒也。莫觉莫悟,何相孰也。”

  杨朱南之沛,老聃西游于秦。邀于郊。至梁而遇老子。老子中道仰天而叹曰:“始以汝为可教,今不可教也。”杨朱不答。至舍,进涫漱巾栉,脱履户外,膝行而前,曰:“向者夫子仰天而叹曰:‘始以汝为可教,今不可教。’弟子欲请夫子辞,行不闲,是以不敢。今夫子闲矣,请问其过。”老子曰:“而睢睢而盱盱,而谁与居?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杨朱蹴然变容曰:“敬闻命矣!”其往也,舍迎将家,公执席,妻执巾栉,舍者避席,炀者避灶。其反也,舍者与之争席矣。

  杨朱过宋,东之于逆旅。逆旅人有妾二人,其一人美,其一人恶;恶乾贵而美者贱。杨子问其故。逆旅小子对曰:“其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其恶者自恶,吾不知其恶也。”杨子曰:“弟子记之!行贤而去自贤之行,安往而不爱哉!”

  天下有常胜之道,有不常胜之道。常胜之道曰柔,常不胜之道曰强。二者亦知。而人未之知。故上古之言:强,先不己若者;柔,先出于己者。先不己若者,至于若己,则殆矣。先出于己者,亡所殆矣。以此胜一身若徒,以此任天下若徒,谓不胜而自胜,不任而自任也。粥子曰:“欲刚,必以柔守之;欲强,必以弱保之。积于柔必刚,积于弱必强。观其所积,以知祸福之乡。强胜不若己,至于若己者刚;柔胜出于己者,其力不可量。”老聃曰:“兵强则灭。木强则折。柔弱者生之徒,坚强者死之徒。”

  状不必童而智童;智不必童而状童。圣人取童智而遗童状,众人近童状而疏童智。状与我童者,近而爱之;状与我异者,疏而畏之。有七尺之骸,手足之异,戴发含齿,倚而趣者,谓之人;而人未必无兽心。虽有兽心,以状而见亲矣。傅翼翼戴角,分牙布爪,仰飞伏走,谓之禽兽;而禽兽未必无人心。虽有人心,以状而见疏矣。庖牺氏、女娲氏、神农氏、夏后氏,蛇身人面,牛首虎鼻:此有非人之状,而有大圣之德。夏桀、殷纣、鲁桓、楚穆,状貌七窍,皆同于人,而有禽兽之心。而众人守一状以求至智,未可几也。黄帝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帅熊、罴、狼、豹、貙、虎为前驱,雕、鹖、鹰、鸢为旗帜,此以力使禽兽者也。尧使夔典乐,击石拊石,百兽率舞;箫韶九成,凤皇来仪,此以声致禽兽者也。然则禽兽之心,奚为异人?形音与人异,而不知接之之道焉。圣人无所不知,无所不通,故得引而使之焉。禽兽之智有自然与人童者,其齐欲摄生,亦不假智于人也。牝牡相偶,母子相亲,避平依险,违寒就温;居则有群,行则有列;小者居内,壮者居外;饮则相携,食则鸣群。太古之时,则与人同处,与人并行。帝王之时,始惊骇散乱矣。逮于末世,隐伏逃窜,以避患害。今东方介氏之国,其国人数数解六畜之语者,盖偏知之所得,太古神圣之人,备知万物情态,悉解异类音声。会而聚之,训而受之,同于人民。故先会鬼神魑魅,次达八方人民,末聚禽兽虫蛾。言血气之类心智不殊远也。神圣知其如此,故其所教训者无所遗逸焉。

  宋有狙公者,爱狙;养之成群,能解狙之意;狙亦得公之心。损其家口,充狙之欲。俄而匮焉,将限其食。恐众狙之不驯于己也,先诳之曰:“与若芧,朝三而暮四,足乎?”众狙皆起而怒。俄而曰:“与若芧,朝三而暮四,足乎?”众狙皆伏而喜。物之以能鄙相笼,皆犹此也。圣人以智笼群愚,亦犹狙公之以智笼众狙也。名实不亏,使其喜怒哉。

  纪渻子为周宣王养斗鸡,十日而问:“鸡可斗已乎?”曰:“未也,方虚骄而恃气。”十日又问。曰:“未也,犹应影响。”十日又问。曰:“未也,犹疾视而盛气。:十日又问。曰:“几矣。鸡虽有鸣者,已无变矣。望之似木鸡矣,其德全矣。异鸡无敢应者,反走耳。”

  惠盎见宋康王。康王蹀足謦欬,疾言曰:“寡人之所说者,勇有力也,不说为仁义者也。客将何以教寡人?”惠盎对曰:“臣有道于此,使人虽勇,刺之不入;虽有力,击之弗中。大王独无意邪?”宋王曰:“善;此寡人之所欲闻也。”惠盎曰:“夫刺之不入,击之不中,此犹辱也。臣有道于此,使人虽有勇,弗敢刺;虽有力,弗敢击。夫弗敢,非无其志也。臣有道于此,使人本无其志也。夫无其志也,未有爱利之心也。臣有道于此,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驩然皆欲爱利之。此其贤于勇有力也,四累之上也。大王独无意邪?”宋王曰:“此寡人之所欲得也。”惠盎对曰:“孔墨是已。孔丘墨翟无地而为君,无官而为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延颈举踵而愿安利之。今大王,万乘之主也;诚有其志,则四竟之内,皆得其利矣。其贤于孔墨也远矣。”宋王无以应。惠盎趋而出。宋王谓左右曰:“辩矣,客之以说服寡人也!”

  译文

  黄帝即天子位的第十五年,因天下百姓拥戴自己而十分高兴,于是就保养身体,兴歌舞娱悦耳目,调美味温饱鼻口,然而却弄得肌肤枯焦,面色霉黑,头脑昏乱,心绪恍惚。又过了十五年,因忧虑天下得不到治理,于是竭尽全部精力,增进智慧和体力,去治理百姓,然而同样是肌肤枯焦,面色霉黑,头脑昏乱,心绪恍惚。黄帝长叹道:“我的错误真是太深了。保养自己的毛病是这样,治理万物的毛病也是这样。”于是他放下了纷繁的日常事务,离开了宫殿寝室,取消了值班侍卫,撤掉了钟磐乐器,削减了厨师膳食,退出来安闲地居住在宫外的大庭之馆,清除心中杂念,降服形体欲望,三个月不过问政治事务。有一天,他白天睡觉时做梦,游历到了华胥氏之国。华胥氏之国在弇州的西方,台州的北方,不知离中国有几千万里,并不是乘船、坐车和步行所能到达的,只不过是精神游历而已。那个国家没有老师和官长,一切听其自然罢了。那里的百姓没有嗜好和欲望,一切顺其自然罢了。他们不懂得以生存为快乐,也不懂得以死亡为可恶,因而没有幼年死亡的人;不懂得私爱自身,也不懂得疏远外物,因而没有可爱与可憎的东西;不懂得反对与叛逆,也不懂得赞成与顺从,因而没有有利与有害的事情。没有什么值得偏爱与吝借的,也没有什么值得畏惧与忌讳的。他们到水中淹不死,到火里烧不坏。刀砍鞭打没有伤痛,指甲抓搔也不觉酸痒。乘云升空就像脚踏实地,寝卧虚气就像安睡木床。云雾不能妨碍他们的视觉,雷霆不能捣乱他们的听觉,美丑不能干扰他们的心情,山谷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一切都凭精神运行而已。黄帝醒来后,觉得十分愉快而满足,于是把大臣天老、力牧和太山稽叫来,告诉他们说:“我安闲地在家中住了三个月,清除了心中的杂念,降服了形体的欲望,专心考虑能够保养身心和治理外物的方法,却仍然得不到这种方法。后来我因疲倦而睡觉,做了一个这样的梦。现在我才懂得最高的‘道’是不能用主观的欲望去追求的。我明白了!我得到了!但却不能用语言来告诉你们。”又过了二十八年,天下大治,几乎和华胥氏之国一样,而黄帝却升天了,老百姓悲痛大哭,二百多年也不曾中断过。

  列姑射山在海河洲中,山上住着神人,呼吸空气,饮用露水,不吃五谷;心灵似深山的泉水,形貌似闺房的少女;不偏心不私爱,仙人和圣人做他的群臣;不威严不愤怒,诚实与忠厚的人替他办事;不施舍不恩惠,外界的事物都自己满足;不积聚不搜括,自己的用品一点也不缺乏。阴阳二气永远调和,太阳月亮永久明亮,春夏秋冬年年有序,风霜雨雪季季适当,孕育生长时时合节,五谷杂粮岁岁满仓;而土地未被伤害,人民不会夭殇,万物没有残疾,鬼魅不兴风作浪。

  列子拜老商氏为师,以伯高子为友,把两人的所有本领部学到了手,然后乘风而归。尹生听说了,便来跟列子学习,并和列子住到一起,好几个门都下回去看望家人。他趁列子闲暇时,请求学习他的法术,往返十次,列子十次都没有告诉他。尹生有些生气,请求离开,列子也不表态。尹生回家了。几个月后,尹生心不死,又去跟列子学习。列子问:“你为什么来去这么频繁呢?”尹生说:“以前我向您请教,您不告诉我,本来有些怨恨您。现在又不恨您了,所以又来了。”列子说:“过去我以为你通达事理,现在你的无知竟到了如此程度吗?坐下!我打算把我在老师那里学习的情况告诉你。自从我拜老商氏为师、以伯高子为友,三年之内,心中不敢计较是与非,嘴上不敢谈论利与害,然后才得到老师斜着眼睛看我一下罢了。又在两年之内,心中(比学道前)更多地计较是与非,嘴上更多地谈论利与害,然后老师才开始放松脸面对我笑了笑。又在两年之内,我顺从心灵去计较,反而觉得没有什么是与非;顺从口舌去谈论,反而觉得没有什么利与害;老师这才叫我和他坐在一块席子上。又在两年之内,我放纵心灵去计较,放纵口舌去谈论,但所计较与谈论的也不知道是我的是非利害呢,也不知道是别人的是非利害呢;并且也不知道老商氏是我的老师,伯高子是我的朋友;这时身内身外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从此以后,眼睛就像耳朵一样,耳朵就像鼻子一样,鼻子就像嘴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了。心灵凝聚,形体消失,骨肉全部融化了;感觉不到身体依靠着什么,两脚踩着什么,随风飘游四方,就像树叶与干燥的皮壳一样。竟然不知道是风驾驭着我呢,还是我驾驭着风啊!现在你在老师的门下,还不到一个时辰,便怨恨了好几次。你的一片肤体也不会被元气所接受,你的一根肢节也不会被大地所容纳。脚踏虚空,驾驭风云,又怎么能办得到呢?”尹生非常惭愧,好长时间不敢大声出气,也不敢再说什么。

  列子问关尹说:“道术最高的人在深水中游泳不会窒息,站在火中不感到炽热,在最高的地方行走不至于战栗。请问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呢?”关尹说:“这是积聚了纯真之气的结果,而不是聪明、技巧和果敢所能办到的。坐下!我给你讲。凡是有相貌、形状、声音和颜色的,都是物。物与物为什么会差别很大呢?是什么使某些物比其它物高出一头呢?不过是形貌与声色罢了。而那些高级的物可以达到没有声色形貌的程度,以圭于达到没有变化的程度,到了这种程度时你要想考察个透彻,又怎么能获得完全正确的认识呢?这种物将表现出平常的的状态,隐藏于无头无尾的循环之中,运动在万事万物的始终。完善你的性,培养你的气,深藏你的德,与最高级的物相贯通。如果能这样,你的天赋的纯真之气就会积聚完整,你的精神就不会有空缺,那外物又怎么能侵入井影响你呢?喝醉酒的人从车上跌落下来,虽然有伤却不会死亡。骨骼与别人相同,而损伤却比别人轻,就是因为他的精神完整。坐车没有知觉,跌落也没有知觉,死亡、生存、惊恐、惧怕等观念都侵入不到他的心中,因而遇到任何事情都不害怕。他因为醉酒而使精神完整尚且如此,又何况积聚了完整的天赋纯真之气呢?圣人把自己隐藏在天赋的纯真之气中,所以没有任何外物能伤害他。”

  列御寇为伯昏无人表演射箭。他拉满了弓弦,把装满水的杯子放在拿弓的手的肘上,然后射出箭去,一箭连着一箭,前一箭刚射出,后一箭已拉满弦。在这个时候,他全身贯注,像木偶一样一动也不动。伯昏无人说:“你这是有心的射箭,而不是无心的射箭。如果我和你登上高山,走在摇晃的岩石上,面临着万丈深渊,你还能射吗?”于是伯昏无人便领他登上高山,走在摇晃的岩石上。当临近万丈深渊时,他背对着深渊往后退,双脚已有三分之二悬空了,才拱手作揖,请列御寇上来。列御寇早已吓得趴倒在地,汗水流到了脚后跟。伯昏无人说:“道术最高的人,朝上能看到青天,往下能潜入黄泉,他遨游八方,精神和真气都不会改变,现在你全身发抖,心中十分恐惧,你的这种心理也太糟糕了!”

  范家有个叫子华的,喜欢私自蓄养侠客,全国人都佩服他。他很得晋国国君的宠爱,虽然没有官职,但地位却在三位公卿之上。谁被他看中,国君就会给谁爵位;他说谁的坏话,国君就会罢免谁。在他厅堂上议事的人同朝廷上的一样多。子华叫他的侠客中的智者与愚者互攻击,强者与弱者互相凌辱,虽然受伤流血的人躺在眼前,他也毫不放在心上。整天整夜以此游戏取乐,几乎成为全国的风俗。禾生和子伯两人是范家尊贵的侠客,一次出外游玩,经过荒远郊野,住在老农商丘开的家里。半夜,禾生与予伯两人谈论子华的名声与势力,能使活着的人死去,该死的人活下来;富有的人贫穷,贫穷的人富有。商丘开以前一直为饥寒所困迫,于是悄悄地躲到北边窗下偷听他们的谈话。然后借了粮食,挑上畚箕到了子华的家门口。子华的门徒都出身于世家大族,身穿绸缎,乘坐高车,迈着四方步,眼睛只朝天看。他们瞧见商丘开年老体弱,面色黎黑,衣冠不整,没有不小瞧他的。接着又戏弄、侮辱、欺骗他,推摔捶打,无所不为,商丘开却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侠客们的手段用尽了,戏弄、嘲笑得也十分疲惫。于是同商丘开一起登上高台,人群中有人随意说:“有能从台上跳下去的,奖赏他一百金。”大家都争着响应。商丘开信以为真,于是首先从台上跳了下去,形状像一只飞鸟,飘扬到了地上,肌肤与骨骼都没有损伤。范家的门徒以为是偶然成功,因而没有觉得太奇怪。于是又指着河湾的深水处说:“那水里有宝珠,游下去可以摸到。”商丘开又跳到了水里。游出水面后,果然得到了宝珠。大家这才开始觉得奇怪,子华才让他加入食肉穿绸的行列。没多久范家的仓库发生大火。子华说:“你们有能钻进火中取出绸缎的,根据取出的多少赏赐你们。”商丘开毫无难色地钻进了大火中,来去几次,烟尘没有沾污脸面,身体也没有被烧焦。范家的门徒以为他有什么道术,于是一齐向他道歉说:“我们不知道您有道术而欺哄了您,我们不知道您是神人而侮辱了您。您可以把我们看作是笨蛋,您可以把我们看作是聋子,您可以把我们看作是瞎子。我们大胆地向您请教道术。”商丘开说:“我没有什么道术。就是我的心里,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虽然这样,我心中还是有一个感觉,姑且向你们说一说。过去你们中有两位侠客住在我的家中,我听到他们赞誉范氏的势力,能够使活着的人死去,该死的人活下来;富有的人贫穷,贫穷的人富有。我真诚地相信,没有一点怀疑,所以不怕路途遥远而赶来。我来了后,又认为你们的话都是真实可靠的,因而只怕我的诚心不够,行动得不快,并不知道我的形体到了哪里,也不知道利害在什么地方,只是专心一意罢了。外物也不能改变我的诚心,如此而已。今天才知道你们在欺哄我,于是我心中便隐藏着猜测与疑虑,外面要注意所见所闻,回想过去侥幸没有被烧焦、淹死,现在还害怕得心中发烧,恐惧得全身发抖。哪能再靠近水火呢?”从此以后,范氏的门徒在路上遇到乞丐和马医这些穷人,再不敢侮辱,一定要下车致礼。宰我听说了这件事,告诉孔子。孔子说:“你不知道吗?最诚心的人,是可以感动万物的。可以感动天地,感动鬼神,横行天下而没有违抗的人,何止身负危险、出入水火而已呢!商丘开相信假话尚且遭不到阻碍,又何况你我都诚心诚意呢!你们要牢牢记住!”

  周宣王时负责饲养禽兽的官吏手下有个仆役梁鸯,能够饲养野禽野兽,在园庭中喂养它们,即使是猛虎饿狼、大雕鱼鹰之类,没有不被训养得柔顺的。雌雄禽兽交配繁殖,生育的禽兽成群结队;不同类的禽兽混杂居住在一起,也不互相打架伤害。周宣王担心他的技术没有传人,便命令毛丘园向他学习。梁鸯对毛丘园说:“我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仆役,有什么技术告诉你?但怕大王说我对你隐瞒,姑且和你谈谈畜养老虎的方法。大概顺着它就高兴,逆着它就发怒,这是有血气的动物的本性。但高兴与愤怒难道是随便发泄的吗?都是违背它的习俗才触犯起来的。喂养老虎,不能用活的动物喂它,怕它因杀死活物时要发怒;不能用整个动物喂它,怕它因撕碎动物时要发怒。要知道它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饱了,摸透它为什么会发怒。虎与人不是一类,虎讨好喂养它的人,是因为喂养的人顺着它的缘故;那么它伤害人,就是因为逆着它的缘故了。我哪里敢逆着它使它发怒呢?当然也不顺着它使它高兴。高兴以后必然是愤怒,愤怒以后常常是高兴,都不是适中的态度。现在我的心是既不违逆也不顺从,那么鸟兽对待我,就像对待它们的同类一样了。所以在我的园中游玩的禽兽,不思念高大的树林和空旷的水泽;在我的庭中睡觉的禽兽,不向往深山和幽谷,这是由事物的规律所决定的。

  颜回问孔子说:“我曾坐船渡过像酒壶一样陡的深渊,渡船的船夫掌船十分神妙。我问他:‘掌船可以学吗?’他说:‘可以。能游泳的人可以教会,善于游泳的人不需要学习自己就会。至于那些能在深水中潜泳的人,即使从未见过船,拿起舵也能掌船。’我问他原因,他不告诉我。请问这怎么讲呢?”孔子说:“唉!我和你在书本上讨论这件事已经很久了,却并没有明白它的实际内容,又何况要了解道术呢?能够游泳的人可以教会他,是因为他不怕水;善于游泳的人不需要学习自己就会,是因为他忘了那是水。至于那些能在深水中潜泳的人,即使从未见过船,拿起舵也能掌船,这是因为他把深渊看成是山陵,把翻船看成是车子从山坡上后退了。千万件翻船、退车一类的事摆在他面前,他也不放心上,干什么事不自由自在呢?用瓦片投掷的人很有技巧,用银钩投掷便有些害怕,用黄金投掷就昏昏沉沉了。技巧是一样的,而有所顾惜,是因为看重身外之物了。凡是看重身外之物的人,心里的素质一定很拙劣。”

  孔子在吕梁山游览,看见瀑布有几十丈高,流水的泡沫溅出三十里,鼋鼍鱼鳖也不能游动,却看见一个男人在那里游泳,以为他是因痛苦而想自杀的人,便叫弟子顺着水流去救他。谁知这个人游了几百步又出来了,披着头发唱着歌,在塘埂下漫步。孔子赶上去问他说:“吕梁瀑布有几十丈高,流水的泡沫溅出三十里,鼋鼍鱼鳖也不能游动,刚才我看见你在水里面游,以为是有痛苦而想自杀的人,便叫弟子顺着水流去救你。你出来后披着头发,一面走一面唱歌,我以为你是鬼怪。但仔细看你,仍然是人。请问游泳有道术吗?”那人说:“没有,我没有什么道术。我从这里的水的流势起步,顺着水有本性起伏,不知不觉就成功了。与漩涡一起进入水流的中心,与涌出的流水一起浮出水面,顺从水的流动方向而不另出已见,这就是我游泳的方法。”孔子问:“什么叫从这里的条件起步,顺着水的本性成长,不知不觉就成功了?”那人说:“我生在山区就安心住在山上,这就是从这里的条件起步;长在水边就安心住在水边,这就是顺着水的本性成长;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成功却成功了,这就是不知不觉的成功。”

  孔子到楚国去,经过一片树林,看见一位驼背老人在粘蝉,就像捡东西一样容易。孔子问:“您真巧啊!有道术吗?”那人答道:“我有道术。经过五六个月的训练,我把二个泥丸摞在竹竿头上而不会掉下来,粘蝉失手的次数就很少了;摞三个而不会掉下来,粘蝉失手的次数只有十分之一;摞五个而不会掉下来,粘蝉就像捡东西一样了。我站在地上,像残断的树桩;我伸出手臂,像枯槁的树枝。虽然天地很大,万物很多,而我只知道蝉的翅膀。我心无二念,不用任何事物分散我对蝉的翅膀的注意力,为什么会粘不到呢?”孔子回头对弟子说:“心志专一而不分散,就会达到神妙境界。说的就是这位驼背老人吧!”老人说:“你这个穿长袍大褂的儒者,怎么想起来问这件事呢?好好研究你的仁义之道,然后把这些事记载下来吧。”

  海边有个喜欢鸥鸟的人,每天早上到海上去,跟鸥鸟玩耍,鸥鸟来玩的有成百只以上。他父亲说:“我听说鸥鸟都爱跟你游玩,你抓一只来,我玩玩。”第二天他来到海上,鸥鸟都在空中飞翔而不下来。所以说:“最好的语言是没有语言,最高的作为是没有作为。同别人比试智慧的想法,那是很浅陋的。

  赵襄子率领仆从十万人在中山打猎,践踏杂草,烧毁树林,烈炎烧及百里之远。有个人从石壁中走出来,跟随着烟火忽上忽下,大家以为是鬼。火势过去以后,他慢慢地走出来,像什么也没有经历过一样。赵襄子感到奇怪,便留住他。慢慢地观察他,看他的形貌、肤色与七窍是人,气息声音也是人,于是问他:“什么道术使你能住在石壁中?什么道术使你能进入火焰中?”那人说:“什么东西叫做石壁?什么东西叫做火焰?”赵襄子说:“你刚才出来的地方就是石壁,你刚才所踩过的东西就是火焰。”那人说:“我不知道。”魏文侯听说后,问子夏说:“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子夏说:“以我从孔子那里听来的话说,中和之人与万物完金混同,因而万物不能伤害与阻碍他,在金石中游玩,在水火中行走,都是可以的。”魏文侯又问:“你为什么不这样做呢?”子夏说:“挖掉心肺,抛弃思虑,我不能办到。即使这样,姑且说一说还是有可能的。”文侯说:“孔子为什么不这样做呢?”子夏说:“他老人家能办得到,但是不愿意这样做。”文侯十分高兴。

  有一个神奇的巫师从齐国来到郑国居住,名字叫季咸,知道人的生死存亡、祸福夭寿,所预言的年、月、旬、日,准确如神。郑国人见了他,都避开他走得远远的。列子见到他,佩服得如痴如醉,并回来把这事告诉了壶丘子,说:“原来我以为您的道术是最高的了,现在又有了比您更高的人。”壶子说:“我和你在书本上讨论过这些事,却并没有明白它的实际内容,又何况要了解道术呢?只有许多雌性动物而没有雄性动物,又怎么能生出卵来呢?你却要以你这点小道术与世上的人周旋,必然要露出真实面目,所以便容易让人看透而为你相面。你试试把他请来,让他看看我的相。”第二天,列子带着季咸来见壶子。季咸出去后对列子说:“唉!您的老师快要死了,不能活了,过不了十天了。我看他形色怪异,面如湿灰。”列子进来后,哭得衣服都湿了,把此话告诉了壶子。壶子说:“刚才我显示给他看的是大地的表象,在不动不静中生存,所以他看见我杜塞了生机。再请他来一趟吧!”第二天,季咸又同列子来见壶子。出去后对列子说:“您的老师遇到我真是太幸运了!有救了。全身都有生气了,我看见他闭塞的生机在萌动了。”列子进来把这话告诉了壶子。壶子说:“刚才我显示给他看的是天地交接,虚名实利都不入千心,而生机却已在脚后跟发动起来,这就是闭塞生机的萌动。所以他看到我好转的生机。再请他来一趟吧!”第二天,季咸又同列子来见壶子。出去后对列子说:“您的老师坐在那里心神恍惚,我无从给他看相,等他心神安定下来,我再给他看相。”列子进来告诉了壶子。壶子说:“刚才我显示给他看的是太虚无迹象可征,所以他看到了我混沌平衡的生机。鲸鱼盘旋之处成为深渊,水流停积之处成为深渊,水流运动之处成为深渊,水流涌出之处成为深渊,水流陡落之处成为深渊,水流决口之处成为深渊,水流回拢之处成为深渊,水流入泽之处成为深渊,水流会合之处成为深渊,这是九种深渊。再请他来一趟吧!”第二天,列子又带季咸来见壶子。还没有站定,季咸就惊慌失色地逃走了。壶子说:“追上他!”列子追赶不上,回来报告壶子,说:“已经不见了,已经消失了,我追不上他了。”壶子说:“刚才我显示给他看的并没有离开我的本来面目。我无所执而随着他变化,他便搞不清我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又像草一样跟着他颠倒,像水一样跟着他流动,所以他就逃走了。”列子这时才明白自己还没有学到什么,便返回到家中,三年不出门,替他妻子烧火做饭,喂猪像伺候人一样周到,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偏爱,不事雕琢而复归真朴,像土块一样独立而不受干扰,在纷繁的琐事中却心神一致,如此直到终身。

  列子到齐国去,半路上又返了回来,遇到了伯昏瞀人。伯昏瞀人问:“怎么又回来了?”列子说:“我感到震惊。”“为什么震惊?”“我在有十家酒店的小镇吃饭,刚到那里就有五家酒店赠送给我酒菜。”伯昏瞀人问:“这样,你为什么要感到震惊呢?”列子说:“心中的情欲没有消融,形态举动便有光彩,以这外貌镇服人心,使人轻易把自己视为老人而尊重,这可能带来祸患。那酒店老板特地准备些酒菜饭食,为的是得到多余的利润,他们的盈利很少,他们的权势也很小,尚且这样对待我。又何况拥有万乘兵车的君主,身体劳瘁于国家,而智能耗尽于政事,他一定会任用我去办事,并希望我取得功效的。所以我感到震惊。”伯昏瞀人说:“你的看法真是太好了!你这样严格要求自己,人们一定会归附你的。”伯昏瞀人没过多久去列子家,门外的鞋子都已经摆满了。伯昏瞀人面向北站着,竖着拐杖支撑着下巴。站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就走了。接待宾客的人告诉了列子。列子提着鞋子光着脚赶了出来,追到大门口,问道:“先生既然来了,还不说几句启发训导我的话吗?”瞀人说:“算了吧!我原来就告诉你说,人们将归附于你,果然归附你了吧。这不是你有能力使别人归附于你,而是你没有能力使别人不归附于你。你哪里用得着以言行去感动别人呢?你事先就应当知道以言行感动别人的结果会使自己与众不同。而且心有所动,必然会动摇你的本性,这就更没有意义了。同你交往的人,没有人会告诉你。他们所说的闲言碎语,都是毒害人的话。不帮助别人觉悟,又怎么能称为好朋友呢?”

  杨朱向南到沛地,老聃西游到秦地。杨朱抄郊野的小路,至梁地遇到了老子。老子在半路上仰天长叹道:“起初我以为你是可以教导的,现在看来不可教导了。”杨朱没吭声。到了旅舍,杨朱给老子送上洗脸水、嫩口水、毛巾和梳子,把鞋子脱在门外,跪着走到老子面前,说:“刚才您老人家仰天长叹道:‘起初我以为你是可以教导的,现在看来不可教导了。’学生想请教您原因,但路上您没有空,所以不敢问。现在您有空了,请问我哪里做错了。”老子说:“你神态傲慢,谁还愿意和你相处呢?最洁白的东西好像十分黑暗,最道德的人好像有所不足。”杨朱立刻变得十分恭敬地说:“敬听教诲了。”杨朱往沛地去,走到旅舍的时候,主人十分客气地迎接他进房间,老板安排坐席,老板娘拿来毛巾和梳子,旅舍的客人让出了坐席,在灶前烤火的人让出了灶门。当他从沛地回来的时候,旅舍的客人们已不再拘束,同他争抢坐席了。

  杨朱经过来国,向东到了旅舍。旅舍主人有两个小老婆,其中一人美丽,一人丑陋,丑陋的受尊宠而美丽的受冷落。杨子问这是什么缘故。旅舍的伙计回答说:“那美丽的自以为美丽,我并不觉得她美丽;那丑陋的自以为丑陋,我并不觉得她丑陋。”杨子说:“弟子们记住!行为善良而能去掉自我炫耀的心念,到哪里会不受人喜欢呢?”

  天下有经常取胜的方法,有经常不能取胜的方法。经常取胜的方法叫做柔弱,经常不能取胜的方法叫做刚强。二者容易明白,但人们却不懂得。所以上古时的话说:刚强可以战胜力量不如自己的人,柔弱可以战胜力量超过自己的人。可以战胜力量不如自己的,一旦碰到力量与自己相当的人,那就危险了。可以战胜力量超过自己的,就没有危险了。以柔弱战胜一个人,会像什么也没有干一样;以柔弱统治天下人,也会像什么也没有干一样。这叫做不想取胜而自然取胜,不想统治而自然统治。鬻子说过:“要想刚硬,必须要坚守柔软;要想强大,必须要保持虚弱。柔软积聚多了一定刚硬,虚弱积聚多了一定坚强。看他所积聚的是什么,就可以知道他祸与福的发展方向。刚强能战胜力量不如自己的人,一旦碰到力量与自己相当的人就会受挫折;柔弱能战胜力量超过自己的人,他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老聃说:“刚强的军队会被消灭,刚强的树木会被折断。柔弱的东西属于生存的一类,坚强的东西属于死亡的一类。”

  形状不一定相同而智慧相同,智慧不一定相同而形状相同。圣人选取相同的智慧,而不选取相同的形状。一般人选取相同的形状而不选取相同的智慧。形状与自己相同的,便亲近而喜爱它;形状与自己不同的,便疏远而害怕它。有七尺长的身躯,手与脚不一样,头上长头发,口中生牙齿,能站立并快步行走的,叫做人,而人未必没有禽兽之心。即使有禽兽之心,也以人的形状而得到他人的亲近。身上长翅,头上生角,龇着牙齿,张着脚爪,抬着头飞,低着头跑,叫做禽兽,而禽兽未必没有人心。即使有人心,也以禽兽的形状而被人疏远。扈牺氏、女蜗氏、神农氏、夏后氏,或者是蛇身人面,或者是牛头虎鼻,他们有不是人的形状,而有大圣人的道德。夏桀王、殷纣王、鲁桓公、楚穆王,他们的形状面貌与七窍都和人一样,但却有禽兽之心,而人们却坚持以他们有和人一样的形状而希望他们有很高的智慧,这是办不到的。黄帝在阪泉的郊野与炎帝作战时,曾统帅熊、罴、狼、豹、驱、虎为前驱,鵰、鹖、鹰、鸢为旗帜,这是用力量役使禽兽的例子。尧使用夔主管音乐,敲击着磬钟,各种野兽跟着跳舞;萧韶乐曲成了套,凤凰也来朝拜,这是用乐声吸引禽兽的例子。那么禽兽之心,与人有什么不同呢?形状声音与人不同,一般人便不知道与它们交往的方法。圣人没有什么不知道,没有什么不通晓,所以能吸引并能役使它们。禽兽的智慧有生来就与人相同的,它们都想保养身体,智慧也不比人低。雌雄互相匹配,母子互相亲爱;避开平地,依托险峻;逃离寒冷,寻求温暖;居住时结伙成群,出行时依次成列;幼生的住在里面,强壮的住在外面;喝水时互相提携,吃食时一起叫鸣。上古的时候,它们同人类在一起居住,和人类一同出行。到了有帝王的时候,才开始被惊吓而散乱了。等到衰败的乱世,它们更是隐藏逃窜,以避免祸患。现在东方有个介氏之国,这个国家的人常常懂六畜的语言,大概是有异常智慧的缘故。上古的神圣之人,对万物的性质形态全都明白,对异类的语言声音全都了解。把它们会合聚集起来,对它们进行训练教授,和对待人民一样。所以先会合鬼神妖怪,然后通达八方人民,最后聚集禽兽昆虫,说凡是有血有气的动物,它们的头脑智慧相差得并不太远。神圣之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教授训练所有的动物没有什么遗漏。

  宋国有个饲养猴子的人,很喜欢猴子。他养了一群猴子,能理解猴子的想法,猴子也懂得他的心意。他还减少家里人的生活费用,以满足猴子的需要。不久家里贫困起来,他打算限制猴子的食物,又怕猴子不听自己的话,便先欺骗它们说:“喂你们橡子,早上三个,晚上四个,够吗?”众猴子都跳起来发了怒。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喂你们橡子,早上四个,晚上三个,够吗?”猴子们听了,都趴在地上十分高兴。动物之间以智慧与否互相笼络欺骗,都像这个样子。圣人用智慧来笼络欺骗那些愚笨的人,也就像养猴人用智慧笼络欺骗那些猴子一样。名义与实际都没有亏损,却能使它们时而高兴,时而发怒啊!

  纪渻子为周宣王饲养斗鸡。周宣王过了十天就问:“鸡可以斗了吗?”回答说:“不行。还没有真本领,只知依仗骄傲之气。”过了十天又问。回答说:“不行。它看到别的鸡的影子、听到别的鸡的声音就想应战。”过了十天又问。回答说:“不行。还瞪着眼睛,气势旺盛。”过了十天又问。回答说:“差不多了。即使别的鸡大声鸣叫,它的情绪也不会变动了。看上去像个木头鸡了。它的德已经完整了。别的鸡没有敢应战的,只有转身逃跑罢了。”

  惠盎拜见宋康王。康王正顿着脚咳嗽着,急急地说:“我所喜欢的是勇敢且有力量的人,不喜欢谈论仁义道德的人。您打算用什么来教导我呢?”惠盎回答说:“我这里有一种道术,能使别人即使勇敢,也刺不进我的身体;即使有力量,也打不中我。难道大王对此没有兴趣吗?”宋康王说:“好!这正是我所想要听到的。”惠盎说:“刺我不进,打我不中,这还是在受侮辱。我这里还有一种道术,能使人虽然勇敢却不敢刺我,虽有力量却不敢打我。不过不敢并不等于不想。我这里还有一种道术,能使人根本就不想打人。不过不想打还没有爱护帮助你的思想。我这里还有一种道术,能使天下的男人女子没有不高高兴兴要爱护帮助你的。这比勇敢、有力量要好得多,是比上述四种道术都好的道术。难道大王对此没有兴趣吗?”宋康王说:“这正是我所想要得到的。”惠盎说:“孔子、墨子就是这样。孔丘、墨翟没有土地却成为君主,没有官职却成为官长,天下的男人女子没有不伸着脖子、踮着脚盼望他们,希望得到安定和帮助的。现在大王是一个拥有万乘兵车的君主,如果真有这样的志向,那么国境之内的百姓,就都会得到好处。那恩惠就会比孔丘、墨翟多得多了。”宋康王无话可说。惠盎快步走了出去。宋康王对身边的人说:“会说话啊,客人竟然这样辩说把我说服了。”

篇三:偶亦争容

战国四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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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战国时代末期,秦国越来越强大,各诸侯国贵族为了对付秦国的入侵和挽救本国的灭亡,竭力网罗人才。他们礼贤下士,广招宾客,以扩大自己的势力,因此养“士”(包括学士、方士、策士或术士以及食客)之风盛行。当时,以养“士”著称的有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齐国的孟尝君田文、赵国的平原君赵胜、楚国的春申君黄歇。因其四人都是王公贵族(一般是国家君王的后代),后人称之为“战国四公子”。

  战国四公子人物简介

  中国战国时代末期,魏国的信陵君、齐国的孟尝君、赵国的平原君、楚国的春申君。因其四人都是王公族,人称“四公子” 。

  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前243年),号信陵君,战国四公子之首。魏国第六个国君魏安釐王魏圉的异母弟。

  齐国的孟尝君田文(?-前279年):妫姓,田氏,名文,战国四公子之一。

  赵国的平原君赵胜(约前308年-前251年),战国四公子之一,赵国贵族。赵武灵王之子,惠文王之弟。因贤能而闻名。封于东武(今山东武城),号平原君。

  楚国的春申君黄歇(前314-前238年),战国四公子之一,善辩。楚考烈王元年,以黄歇为相,封为春申君,赐淮北地12县。


信陵君 魏无忌

  信陵君魏无忌

  魏无忌(?-前243年),号信陵君,战国四君子之首。魏国第六个国君魏安釐王魏圉的异母弟。由他汇集手下门客思想言论编纂成《魏公子兵法》

  魏无忌处于魏国走向衰落之时,魏国自梁惠王魏罃时的马陵惨败后,国势衰落,江河日下,而西邻秦国经商鞅变法、张仪略地,在列国中突起,有兼并六国之势,没有一个国家敢真正抗御秦国,魏国毗邻秦国,受秦害较深。

  他效仿孟尝君田文、平原君赵胜的辅政方法,延揽食客,养士数千人,自成势力。他礼贤下士、急人之困,曾在军事上两度击败秦军,分别挽救了赵国和魏国危局。

  但屡遭魏安釐王猜忌而未能予以重任。为离间信陵君和魏王的关系,秦王派人持金万斤到魏国行贿,找到晋鄙的门客,叫他们诋毁信陵君。秦王又几次派人假意祝贺信陵君,问他是否已经做了魏王。魏王因听信谗言,心生疑窦。信陵君则推说有病,日夜以酒色自娱。如此四年,被魏王赐予鸩酒毒死。

  尊礼侯生

  魏国有个隐居的人,叫侯嬴,已经七十岁,因家贫,为大梁夷门的守门小吏。信陵君前往拜访侯生,想馈赠一份厚礼。他不肯接受,说:“我修身洁行几十年,不能因为贫困而接受您的财物。”信陵君设筵席大会宾客,都已坐好,他才带领随从的车骑,空着左边的上座,亲自去接侯生。侯生整理破旧的衣冠,并不谦让,径直上车,坐到信陵君空出的上首座位。信陵君亲自握着马缰,越发恭敬。侯生对信陵君说:“我有个朋友在市中为屠户,希望委屈您的车骑,让我去拜访他。”信陵君引车至市中,侯生下车,见到他的朋友朱亥。侯生一面侧目窥察信陵君的脸色,又故意久立,跟朋友说话。信陵君的颜色越发温和。这时候,魏国的将相宗室宾客满堂,等待着信陵君回来饮酒。市人都看到信陵君手执缰绳等待。信陵君的随从都暗暗地骂侯嬴。侯嬴见信陵君始终面不改色,就辞别朱亥上车,到信陵君家。信陵君引侯生上座,向宾客一一介绍,赞美侯嬴,又起立为侯嬴敬酒。宾客无不惊异。侯嬴从此便成为信陵君的上客。侯嬴对信陵君说:“我所拜访的屠者朱亥,是个贤人,世人都不知道,今隐身在屠户间。”信陵君多次去看望朱亥,朱亥却不曾答谢。

  公元前266年,范睢为秦相后,秦昭襄王欲替他报仇。曾经迫害范睢的魏相魏齐被逼逃亡赵国,匿平原君家。秦王诱骗平原君至秦而把他软禁,派使者对赵王说:“不把魏齐的头送来,不放平原君。”魏齐过从虞卿。虞卿解赵相印与魏齐逃至大梁,想通过信陵君而去楚。信陵君畏秦,犹豫不肯见,问门客说:“虞卿是个什么样的人?”侯嬴在旁说:“虞卿穿草鞋,戴斗笠,从远方至赵。一见赵王,赐白璧一双,黄金百镒。再见,拜为上卿。三见,卒受相印,封万户侯。当此之时,天下争知之。夫魏齐穷困过虞卿,虞卿不敢重爵禄之尊,解相印,捐万户侯而间行。急士之穷而归公子,公子曰何加人。人固不易知,知人亦未易也!”信陵君大为惭愧,亲到郊野去迎接虞卿、魏齐。魏齐听说信陵君起初对见他有难意,怒而自刭。赵王终于取魏齐头予秦,秦昭王才放平原君回赵。

  门客解魏

  一次,信陵君正与魏王下棋,得到赵兵将寇北境而举烽火的警报。魏王立即停博,欲召集大臣商议对策。信陵君拦阻说:“是赵王出来打猎,不是入寇。”说完,又不失常态地与魏王博。魏王却惊恐不安,已无心再博。不久,又从北方传来消息说,赵王在打猎,不是入侵。魏王大为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赵王是出来打猎的?”信陵君说:“我的门客有能探听到赵王隐秘的人,赵王的活动总是向我报告,所以我能知道。”

  窃符救赵

  赵国平原君的夫人是信陵君的姐姐。秦兵围邯郸,赵国多次向魏国求救,魏王派将军晋鄙领兵十万救赵。秦王派使者威胁魏王说:“赵的国都很快就被攻下,谁敢救赵,等到破了赵就先打谁。”魏王恐惧,令晋鄙军留邺筑壁垒,名为救赵,实际上是观望两国的胜败。平原君向魏求救的使者接连不断,责怪信陵君说:“我以为你有救别人困危的崇高义气,今邯郸危在旦夕而魏国救兵不来。公子纵然轻易地抛弃我,难道也不怜惜你的姐姐吗?”信陵君为此事很忧虑,屡次去请求魏王,门客们也用各种办法劝说,魏王始终不听。信陵君估计魏王不肯派兵救赵了,便决定带一百多辆车骑去赵,跟秦军死拼。路过夷门,遇见侯嬴,侯嬴说:“公子勉励,我年老不能跟从。”信陵君已行数里,总觉得不痛快,心想,我待侯生不薄,将去拼死,为什么他没有一言半辞送我呢?于是又回来见侯生。侯嬴笑着说:“您的行动好像是以肉投喂饿虎。”侯嬴支开旁人悄悄对信陵君说:“我听说调动晋鄙的兵符在魏王的卧室内,魏王最宠爱如姬,她可随便进出卧室,能够窃到兵符。我还听说,如姬因为父亲被人所杀,想要报仇,三年没有找到仇人。如姬曾哭泣着求您。您派人取了仇人的头献给如姬,如姬很感激您。如请她偷出兵符,就能救赵了。”信陵君依照侯嬴的办法,果然得到了兵符。

  信陵君带人要去调动晋鄙的军队,侯嬴又对他说:“将在外,主令有所不受。晋鄙如果不听从,就危险了。要带朱亥去,必要时就把晋鄙打死。”信陵君一行到邺,要代晋鄙领兵。晋鄙合符后,表示迟疑,不想交出兵权。在这紧急时刻,朱亥从袖子里抽出四十斤重的铁椎,把晋鄙打死。信陵君遂将晋鄙军,他下令军中,说,“父子俱在军中,父归。兄弟俱在军中,兄归。独子无兄弟,归养父母。”得选兵八万,进兵攻击秦军。秦军在魏军、楚军和赵军的外内夹攻下大败,邯郸围解。赵王及平原君亲自到邯郸郊界迎接信陵君。平原君背着箭袋为信陵君在前引路。赵王一再感谢说:“自古贤人未有及公子者。”

  留赵十年

  魏王恼怒信陵君偷盗兵符、矫杀晋鄙。这一点信陵君自己也知道。在退了秦兵后,信陵君便遣军归魏,而独与门客留赵,一直在赵十年。

  赵王与平原君商议,为酬谢存赵的功勋,欲以五城封信陵君。信陵君听说后,露出了矜功骄傲的神态。有客劝信陵君说:“物(事)有不可忘者,有不可不忘者。夫人有德于公子,公子不可忘也;公子有德于人,愿公子忘之也。且矫魏王令,夺晋鄙兵以救赵,于赵则有功矣,于魏则未为忠臣也。公子乃自骄而功之,窃为公子不取也。”信陵君听到这一意见后,立即自责,好像无地自容的样子。说自己有罪过,对不起魏,无功于赵。赵王与信陵君饮酒到傍晚,因为信陵君的谦让,不好意思说出献五城的话。信陵君留赵后,赵王以鄗(今河北柏乡县北)为信陵君的“汤沐邑”。

  信陵君听说赵有处士毛公隐于博徒(赌徒),薛公隐于卖浆家,很想见他们,但这两个人都躲着不肯见。信陵君打听到他们的住所,悄俏徒步前往,同两人交游。平原君对他的夫人说:“公子跟博徒、卖浆者来往,是个荒唐的人。”平原君的夫人把话告诉了信陵君,信陵君说:“我听说平原君贤,才背魏而救赵。平原君不是求士而只是以宾客多而感自豪。无忌自在大梁时,就听说这两个人贤,还怕他们不愿意与我交往,平原君却反以为羞耻。”信陵君整顿行装要离去。平原君免冠谢罪,固留信陵君。平原君的门客听到这件事后,离开平原君而归信陵君。

  信陵君之死

  信陵君留赵十年,未回魏国。秦闻信陵君在赵,出兵伐魏,魏数败。魏王忧虑,派使者至赵请信陵君。信陵君怕魏王恨自己,不肯回魏,告诫门下说:“有敢为魏王使通者,死。”门客都不敢劝信陵君归魏。毛公、薛公见信陵君说:“公子受到赵国尊重和名闻诸侯,都是因有魏国。现在魏国有急难而公子不顾惜,假如秦破大梁而毁掉先王宗庙,公子还有什么脸面对天下人呢?”话还未说完,信陵君脸色骤变,催促驾车回魏国。魏王持信陵君而泣,以为上将军。魏安厘王三十年(公元前247年),信陵君使人向各国求援。各国闻信陵君为将,都派兵救魏。信陵君率燕、赵、韩、楚、魏五国之师破秦军。秦将蒙骜战败逃走。五国之师乘胜追至函谷关,秦兵不敢出。

  《战国策·魏四》载,安陵(今河南鄢陵县西北)人缩高的儿子在秦国做官,秦派他守管(今河南郑州市)。信陵君攻管不下,使人对安陵君说:“你派缩高去攻管,我任用他为五大夫,使他为执符节的军尉,去招抚他的儿子。”安陵君说:“安陵是个小国,缩高未必听从,还是使者自己去请他。”就派官吏引导使者至缩高的住所。使者传达信陵君的命令后,缩高说:“叫我去攻管,是‘父攻子守,人大笑也;见臣而下,是倍(背)主也。父教子倍,亦非君之所喜’。”推辞不去。信陵君大怒,派使者对安陵君说:“安陵如同魏国的土地一样,管攻不下来,秦兵一到,魏国必危。希望您把缩高捆缚送来。否则,我将领十万兵到安陵城下。”安陵君说:“我的先君成侯在接受魏襄王命令守安陵时,襄王亲手把‘大府之宪’交给先君。宪法的上篇记载:‘子弑父,臣弑君,有常不赦’,也不包括在国家大赦的范围内。现在缩高不接受禄位,‘以全父子之义’,而您却要逮捕他。这是使我违背襄王的诏令,废大府的宪法,即使把我杀死,也不敢这样作。”缩高听到后说:“信陵君的为人,悍猛而自用,必将招来安陵的祸患。”他到魏国使者的住所,自刎而死。信陵君听说缩高自杀,穿起白色衣服(丧服),并避开正房,寝于他处,以示哀悼。派使者向安陵君谢罪说:“无忌是个道德低下的小人,考虑不周,对您失言,请释罪!”

  信陵君尚未克管,秦对魏的威胁还没有解除的时候,秦王为了离间信陵君跟魏王的关系,派人持金万斤到魏国行贿,找到晋鄙的门客,叫他们诋毁信陵君说,“公子是魏将,诸侯的将也都归附他,天下徒闻魏公子,不闻魏王;公子想要称王,诸侯也打算立他为魏王。”秦王又几次派人假意祝贺公子,问他是否已经做了魏王。魏王天天听到诽谤的话,也就相信了,使人代公子将兵。公子知道自己因为谗言的诋毁再次被废止不用,便推说有病,不去朝见魏王,日夜以酒色自娱。如此四年,被魏王赐予鸩酒毒死。魏安厘王也死于同一年,即公元前243年。

  历史地位

  诸侯的宾客所进献给公子的兵法,公子皆书其名,世称《魏公子兵法》。《汉书·艺文志》兵形势家中,有《魏公子》二十一篇。

  信陵君盗窃兵符,夺晋鄙军而败秦存赵,是违背、对抗魏安釐王的意旨的,但实际上却是魏国的大利。赵存,使魏不孤立而有屏障。败秦军,消除了魏王尊秦为帝的幻想,减少了对秦畏俱思想,也使魏在东方各国间的威信有提高。

  司马迁是把信陵君作为一个礼贤下士的人物来写的。他认为信陵君的“接岩穴隐者,不耻下交”、“名冠诸侯”,都实有不虚,所以历史上将信陵君排在四公子之首位。

  《太史公自序》说:“能以富贵下贫贱,贤能诎于不肖,唯信陵君为能之”。信陵君在秦汉之际是一个有影响的人物。张耳,是梁人,“其少时,及魏公子毋忌为客”;“陈豨,梁人,其少时数称慕魏公子”。

  汉高祖刘邦少时,也“数闻公子贤”;当皇帝后,每过大梁,常祭祀信陵君;汉高祖十二年,更为信陵君置守冢五家,年年四时举致祭。


孟尝君 田文

  孟尝君田文

  孟尝君(?-前279年):妫姓,田氏,名文,中国战国四公子之一,齐国宗室大臣。其父靖郭君田婴是齐威王幺儿、齐宣王的异母弟弟,曾于齐威王时担任军队要职,于齐宣王时担任宰相,封于薛(今山东滕州东南官桥张汪一带),权倾一时。田婴死后,田文继位于薛,是为孟尝君。

  孟尝君以广招宾客,食客三千闻名,同时也是权倾一时,孟尝君死后,葬于薛国东北内隅,与其父亲的墓冢东西排列,为古薛“四门八堌堆”之中两大堌堆。

  子承父业

  孟尝君父亲田婴从齐威王时就任职当权,曾与成侯邹忌以及田忌带兵去救援韩国攻伐魏国。后来成侯与田忌争着得到齐王的宠信而嫌隙很深,结果成侯出卖了田忌。田忌很害怕,就偷袭齐国边境的城邑,没拿下,便逃跑了。这时正赶上齐威王去世,宣王立为国君,宣王知道是成侯陷害田忌,就又召回了田忌并让他做了将领。宣王二年(前341),田忌跟孙膑、田婴一起攻打魏国,在马陵之战大败魏国,俘虏了魏太子申杀了魏国将领庞涓。宣王七年(前336),田婴奉命出使韩国和魏国,经过他的一番活动使韩国、魏国归服于齐国。田婴陪着韩昭侯、魏惠王在东阿南会见齐宣王,三国结盟缔约后便离开了。第二年,宣王又与梁惠王在甄地盟会。这一年,梁惠王去世。宣王九年(前334),田婴任齐国宰相。齐宣王与魏惠王在徐州盟会互相尊称为王。楚威王得知这件事,对田婴很恼火,认为是他一手策划的。第二年,楚国进攻齐国,在徐州战败了齐国军队,便派人追捕田婴。田婴派张丑去劝说楚威王,楚威王才算罢休。田婴在齐国任相十一年,宣王去世,愍王立为国君。愍王即位三年,赐封田婴于薛邑。

  脚踏黑白

  孟尝君在薛邑,招揽各诸侯国的宾客甚至犯罪逃亡的人,很多人都归附了孟尝君。孟尝君宁肯舍弃家业也给他们丰厚的待遇,而且不分贵贱贫富,不分黑道白道,只要相投皆以礼待之,因此使天下贤志之士无不倾心向往。他的食客有几千人,待遇不分贵贱一律与田文相同。孟尝君每当接待宾客,与宾客坐着谈话时,总是在屏风后安排侍史,让他记录孟尝君与宾客的谈话内容,记载所问宾客亲戚的住处。宾客刚刚离开,孟尝君就已派使者到宾客亲戚家里抚慰问候,献上礼物。有一次,孟尝君招待宾客吃晚饭,有个人遮住了灯亮,那个宾客很恼火,认为饭食的质量肯定不相等,放下碗筷就要辞别而去。孟尝君马上站起来,亲自端着自己的饭食与他的相比,那个宾客惭愧得无地自容,就以刎颈表示谢罪。贤士们因此有很多人都情愿归附孟尝君。孟尝君对于来到门下的宾客都热情接纳,不挑拣,无亲疏,一律给予优厚的待遇。所以宾客人人都认为孟尝君与自己亲近。

  秦昭襄王听说孟尝君贤能,就先派泾阳君到齐国作人质,并请求见到孟尝君。孟尝君准备去秦国,而宾客都不赞成他出行,规劝他,他不听,执意前往。这时有个宾客苏代对他说:“今天早上我从外面来,见到一个木偶人与一个土偶人正在交谈。木偶人说:‘天一下雨,你就要坍毁了。’土偶人说:‘我是由泥土生成的,即使坍毁,也要归回到泥土里。若天真的下起雨来,水流冲着你跑,可不知把你冲到哪里去了。’当今的秦国,是个如虎似狼的国家,而您执意前往,如果一旦回不来,您能不被土偶人嘲笑吗?”孟尝君听后,悟出了个中道理,才停止了出行的准备。

  鸡鸣狗盗

  秦昭襄王听说田文贤能,把他请到秦国,想让他就相位,但秦国宰相樗里疾担心田文夺他的相位,指使他的门客公孙谗言于昭襄王:“田文是齐国人,他必定先齐后秦。再说,他的门客都是藏龙卧虎之辈,对秦国的事务了如指掌,他一旦背叛秦国,秦国就危在旦夕。”。昭襄王去问樗里疾,樗里疾假作惊诧地说说得对呀,田文是秦国的祸害,不如杀了他!”,昭襄王将信将疑,就把田文软禁在馆舍里。秦泾阳君与田文要好,把真相告诉了田文,并献策说:“昭襄王宠爱燕姬,只有贿赂于她,让她在秦王面前求情,就有救”。田文找秦昭襄王宠妾燕姬求情,宠妾索要他的白狐毛皮袍子,但这件袍子已送了给秦昭王,幸好田文有一位下等门客,深夜里潜入库房,学狗叫骗过守库门吏,把袍子偷了出来,献给燕姬,燕姬向秦昭王求情,把田文放了。但不久,秦昭王后悔了,派兵去追,田文一行来到秦国边境函谷关,关口规定要鸡鸣才放人,由于时辰未到不肯开关。幸好下等门客中有人学鸡鸣逼真,带动其他鸡一起叫了起来,田文及时地过了边关。到了赵国,赵国人取笑他矮小,田文大怒,其门客把取笑他的人全杀了。回到齐国,成为齐相。田文感叹“明珠弹雀,不如泥丸;细流纳海,累尘成冈”,正是两位不知名的下等门客救了他,人才不可估量呀。于是,他把这两位门客提为上等客。后来齐湣王灭了宋国,十分骄横,要杀田文,于是田文逃到魏国为相,联合燕国、赵国、魏国、楚国、秦国几乎灭了齐国。

  田文鸡鸣狗盗的故事,史记指是齐湣王二十五年,资治通鉴指是公元前298年,齐湣王三年。


平原君 赵胜

  平原君赵胜

  赵胜(约前308年-前251年),战国四公子之一,赵国贵族。赵武灵王之子,惠文王之弟。因贤能而闻名。封于东武,号平原君。他礼贤下士,门下食客至数千人,和朋友关系处理的很好。但不注意礼貌对待平民,后在一名门客的指导下和平民搞好了关系,威名大震。

  平原君初为赵惠文王之相,赵惠文王死后,又为赵孝成王之相。赵孝成王七年(前259),秦军进围赵都邯郸(今河北省邯郸市〕,赵王派平原君向魏和楚求援。九年,食客毛遂自告奋勇,同平原君去楚国求援,说服了楚王,派春申君率军救赵。此即“毛遂自荐”。

  援军到来之前,邯郸城内兵困粮尽,平原君尽散家财,发动士兵坚守城池。直到楚军和魏信陵君援兵赶到,解邯郸之围。赵平原君虽立大功,却不向赵王请封。有一次和秦昭王喝酒,秦昭王想让他杀他的好友魏相魏齐,但他却厉声拒绝了。赵孝成王十五年(前251)卒。武安君记叙:“至于平原君之属,皆令妻妾补缝于行伍之间。臣人一心,上下同力,犹勾践困于会稽之时也。”

  赵惠文王元年(前298),平原君被拜相,其后“三去相、三复位”,前后相赵48年,历经惠文王、孝成王二朝。

  《史记·赵世家》记,赵惠文王“十四年(前285),相国乐毅将赵、秦、韩、魏、燕攻齐,取灵丘”。《史记·乐毅列传》也说“以相国印授乐毅”。

  《史记·赵世家》又记,赵惠文王十八年(前281)“魏冉来相赵”。又记“齐安平君田单将赵师而攻燕中阳,拔之。又攻韩注人,拔之。“

  赵孝成王二年(前263年),惠文后卒。田单为相”。除此三事之外,皆由平原君相赵。

  窃符救赵

  赵孝成王四年(前262年),韩割上党地与秦,守将冯亭不愿降秦,献上党十七邑与赵国,欲引赵国抗秦。孝成王大喜,但平阳君赵豹认为不可接受。孝成王召平原君与赵禹商议此事,两人皆认为可以接受。于是赵王派平原君前去受地,令廉颇领军驻于长平,引发了长平之战。赵孝成王六年(前260),赵王以赵奢之子赵括替代廉颇为将。赵括代替廉颇之后,把原有的规章制度全都改变了,把原来的军吏也撤换了。

  秦将白起听到了这些情况,便调遣奇兵,假装败逃,又去截断赵军运粮的道路,把赵军分割成两半,赵军士卒离心。过了四十多天,赵军饥饿,赵括出动精兵亲自与秦军搏斗,秦军射死赵括,赵括军队战败,几十万大军于是投降秦军,但后来白起下命秦军把投降的赵军全部活埋,共坑杀赵军四十万(一说为二十万)。赵孝成王九年(前257年),秦军包围赵国都城邯郸。

  秦军围邯郸后,魏安厘王曾令晋鄙前往救援,但后来在秦国威胁之下,令晋鄙在荡阴按兵不动。魏王使客将军新垣衍进入邯郸,向平原君说秦国发兵攻赵,只是为求为帝,劝平原君尊秦昭襄王为帝,即可罢兵。平原君对此建议犹豫不决时,鲁仲连正好游历至赵国,入见平原君,请求与新垣衍相辩,最后鲁仲连说服新垣衍不再提帝秦之议,平原君于是转而向他国求援救赵。

  平原君出使楚国,在门下食客毛遂的协助下,说服楚国谛结盟约;同时,平原君夫人为魏国信陵君之姊,平原君遂多次派人前往魏国促其出兵救赵。在平原君动之以情下,信陵君多次请求魏王下令发兵,魏王畏秦,不听其议,信陵君便依食客侯嬴之议,杀晋鄙夺其兵符,发兵救赵。

  平原君回国时,楚国和魏国援军未到,秦国加紧攻击邯郸,邯郸告急。邯郸传舍吏之子李同提议说:“现在形势十分危急,但你的姬妾数百人仍穿好吃好,如果赵国被攻破,你还能这样吗,不如让夫人以下的人都帮助守城,把家里的东西都拿来犒劳士兵,如果守得住,还愁没有这些东西吗。”平原君于是将家财散尽犒赏军队,募得敢死之士三千人,由李同率领攻击秦军,秦军退却三十里,李同在此役中战死。楚、魏的援军随后赶来,解了邯郸之围。

  杀笑躄者

  一次,有个跛子经过平原楼下,平原君的小妾看到,大笑起来。第二天,跛子到平原君面前,跪着请求杀了这个小妾。平原君答应之后,却认为这个要求太过分而没有理会,他的门客因此走了一半。经过查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门客们认为平原君重女色,轻士人,于是平原君杀了这个小妾,亲自登门向跛子道歉,门客才陆陆续续的回来。

  利令智昏

  战国时,秦国派大将白起带领人马攻伐韩国,占领了韩国的野王(今河南泌阳县),使上党(今山西长治市北)受到极大的威胁。“上党守将准备归附赵国,希望得到赵孝成王的保护。赵孝成王征求大臣们的意见。平阳君赵豹认为,无故受利,会招致祸殃,以不要为好。但平原君赵胜却认为,这么大一块好地方,不费任何代价,送上门来还不要吗?最后赵孝成王采纳了赵胜的意见,派他到上党把这块地方接受了过来,井封冯亭为华阳君。可是这样一来,把秦国激怒了。秦国又派白起去打赵国,使赵军大败。后来,差一点儿打进赵国的都城邯郸。

  拔擢赵奢

  赵奢为田部吏时,平原君家不肯交租税,赵奢便依法杀了平原君门下9人,引起平原君的忿怒。平原君原本要杀赵奢,但在听了赵奢的劝讽之后,认为他很贤能,于是向赵王推荐,赵王便以赵奢治理赋税。

  庇护魏齐

  赵孝成王元年(前265),当时秦昭襄王任用范雎为相,范雎在魏国时曾受当时宰相魏齐之辱,于是威胁魏国要杀了魏齐。魏齐于是逃到赵国,躲在平原君之处。秦昭襄王得知后,修书邀平原君宴饮,平原君不敢不从。到了秦国之后,昭襄王要平原君交出魏齐,平原君却回答:“在富贵时结交的朋友,都是为了贫贱时所预备的;魏齐既然是我的朋友,就算他在,我也不会交出来,何况他现在不在我那里。”拒绝了秦王的请求。

  秦王于是扣留了平原君,威胁赵孝成王交出魏齐,赵王于是紧急发兵包围平原君的宅第。魏齐趁夜逃出,拜访虞卿,虞卿认为赵王无法说服,带着魏齐逃奔魏国向信陵君求助。信陵君一开始不愿意见他们,魏齐得知此事后,自刭身亡;赵王于是取魏齐头送到秦国,平原君才得以回国。

  著名食客

  毛遂(毛遂自荐)

  秦国进逼赵国邯郸时,平原君准备找二十个文武兼备的门客去楚国,游说楚王合纵抗秦。找了十九个人,余下一个名额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毛遂便上前自荐。平原君说:“如果锥子放在袋子中,尖头一定会露出来,怎么没有听说过你呢?”毛遂则说:“我今日才要求放到袋子中,如果早在袋子中,整个锥子一早就整出来了。”于是平原君带毛遂同到楚国。

  到了楚国,平原君和楚王谈了半天,还未有结果,于是毛遂带剑上前说:“合纵的利害,两句话就说完了,怎样说到现在。”楚王说:“我和你的主人说话,你来干什么?”毛遂于是拿着剑上前说:“大王喝叱我,不过仗着楚国人多,但在十步之内,大王的性命在我手里。楚国的强大,天下没有对手,白起只是小子而已,但一攻下楚都,二烧了夷陵,三侮辱了楚国祖先,这是楚国的大仇,赵国也感到羞辱,但大王倒不觉得可恶。合纵的目的是为了楚国,不是赵国。我的主人就在面前,为什么要喝叱我呢?”于是赵国成功和楚国结盟。

  平原君回国之后,自惭观人相士的能力不足,未在毛遂入赵之时就发现他的才能,于是立刻奉毛遂为上宾。偶亦争容。

  公孙龙

  名家代表人物,曾经在平原君门下为食客,擅长“离坚白”等论点。虞卿在邯郸之围解除了之后,曾欲以说服信陵君出兵为由,为平原君请封。公孙龙连夜入见平原君,认为平原君在战事中并无功劳,不应以此为由请封,平原君便没有听从虞卿的建议。

  平原君原本待公孙龙甚厚,后来邹衍到赵国时,平原君就向邹衍请教关于公孙龙“白马非马”的论题。邹衍认为公孙龙之流是“烦文以相假,饰辞以相惇,巧譬以相移”,有害于大道。从此以后,平原君便绌远了公孙龙。


图为电视剧《芈月传》里的黄歇

  春申君黄歇

  春申君,名黄歇(前320~前238)为战国时期楚国公室大臣,曾任楚相。黄歇游学博闻,善辩。楚考烈王元年,以黄歇为相,封为春申君。赐淮北地12县。

  春申君明智忠信,宽厚爱人,以礼贤下士、招致宾客、辅佐治国而闻于世。楚襄王时,秦昭襄王派大将白起带兵打败韩国和魏国后,联合韩、魏两国共同讨伐楚国,形势危急,楚襄王派能言善辩的春申君出使秦国,说服秦昭襄王退兵。楚襄王病重,春申君设计使留在秦国作为人质的楚太子熊完逃回楚国即位,即楚考烈王。楚考烈王任他为相。在秦军围攻邯郸时,春申君带兵救援。后又为楚北伐灭鲁。

  当时楚考烈王无子,春申君以此为忧。后来,春申君娶赵人李园之妹。李园之妹有身孕后,献于楚考烈王,生子被立为太子(即楚幽王),而李园之妹被立为王后。李园因此逐渐掌握大权,蓄养死士,欲杀春申君。考烈王病死后,李园令人埋伏于棘门之内,杀死春申君及其全家。

  受命赴秦

  黄歇年轻的时候曾四处拜师游学,见识广博,以辩才出众深得楚顷襄王的赏识。在楚顷襄王熊横还是太子的时候,曾在秦国作为人质。前302年,熊横在私斗中杀死秦国的一位大夫逃回楚国,秦国和楚国的关系开始恶化。前299年,秦国伐楚,攻下八个城池,楚怀王入秦国求和,被秦昭王强行扣留,最后于前296年死在秦国。前298年,楚顷襄王即位,秦昭襄王对其非常轻视,大举出兵准备灭掉楚国。秦昭王派遣白起攻打楚国,夺下巫郡(今四川东部)、黔中郡(今湖南、四川、贵州交界地区)两郡,并于前278年攻下楚国都城鄢郢(今湖北江陵),向东直打到竟陵(今湖北天门),楚顷襄王被迫把都城向东迁往陈县(今河南淮阳)这时的楚顷襄王急于和秦国求和,于是于前272年派遣辨才出众的黄歇出使秦国。当时秦昭王派遣白起进攻韩国和魏国的联军,在华阳大败他们,擒获魏国将领芒卯,韩国和魏国只好向秦国臣服并听命于秦国。秦昭王已命令白起同韩国、魏国一起进攻楚国,正准备出发。这时,黄歇恰巧来到秦国,听到秦国这个计划。黄歇于是上书劝秦昭襄王说,秦国和楚国是最强大的两个国家,如果秦国欲攻打楚国,必然会导致两败俱伤,很容易使韩、赵、魏、齐等国家得渔翁之利。这还不如让秦国和楚国结盟,然后联合起来一起对付其它国家。秦昭襄王被黄歇成功说服,于是阻止了白起出征,派使臣给楚国送去厚礼,与楚国缔结盟约,互为友好国家。黄歇接受盟约后回到楚国,楚顷襄王派黄歇和太子熊完做为人质去到秦国,秦昭王将他们扣留了十年。

  前263年,楚顷襄王病重,秦国却不同意熊完回去楚国,黄歇知道秦国丞相范雎和熊完关系很好,于是试图说服范雎。黄歇指出楚顷襄王可能会一病不起,如果秦国能让熊完回去,熊完即位后必然会感激秦国,努力维护和秦国的关系;如果不放熊完回去,而是利用熊完要挟楚国,楚国必然会另立太子以对付秦国,秦和楚的关系就会破裂,而被秦国掌握的太子熊完也就变成了一个没有价值的人。范雎将黄歇的意思转达给秦昭王,秦昭王让熊完的师傅回去探问一下楚顷襄王的病情,回来后再作打算。此时的黄歇为太子熊完深深担扰,他觉得如果楚顷襄王真的不幸去世,而熊完又不在楚国的话,把持楚国朝政的王室宗亲阳文君必定会把自己的儿子立为新太子,这样,熊完就不能继承王位了。于是,黄歇让熊完换了衣服扮成楚国使臣的车夫得以出关,而他自己却在住所留守,并以熊完生病为借口谢绝访客。等熊完走远了,秦国没办法再追到时,黄歇才向秦昭王说出实情,秦昭王大怒,想让黄歇自尽。范雎劝道,熊完即位后,必定会重用黄歇,不如让黄歇回去,以表示秦国的亲善。秦昭王听从了范雎的意见,因而将黄歇送回了楚国。

  辅国持权

  黄歇回到楚国三个月,楚顷襄王去世,熊完即位,称为楚考烈王。楚考烈王元年(前262年),黄歇被楚考烈王任命为楚国令尹,封为春申君,赐给淮北十二县的封地。15年后,由于与齐国相临的淮北经常发生战事,黄歇请求楚考烈王把自己的封地淮北十二县换到江东,楚考烈王答应了黄歇的要求。前260年,赵孝成王在和秦国的长平之战中,中了秦国的反间计,用“纸上谈兵”的赵括取代老将廉颇,结果导致赵国的大败,40多万兵士被秦国坑杀。前257年,秦国的军队包围了赵国的都城邯郸,赵国的形势非常危急,赵国的丞相平原君赵胜前去楚国请求救援,楚考烈王弃秦楚两国的盟约不顾,派遣春申君领兵救援赵国。与此同时,魏国也派出信陵君魏无忌救援赵国,在楚、魏、赵三国的联合下,一举击溃秦国,解除了邯郸之围。前256年,楚考烈王派遣黄歇向北征伐鲁国,次年黄歇灭掉鲁国,任命荀况为兰陵(今山东苍山)县令。通过援赵灭鲁,黄歇的在诸侯中的威望大增,也使楚国重新兴盛强大。春申君黄歇在对外穷兵黩武的同时,对内则和齐国的孟尝君,赵国的平原君,魏国的信陵君竞相礼贤下士,招引门客,最高峰时黄歇有门客3000多人,其数量在“战国四公子”中居于首位。黄歇的门客多逞强好斗,奢侈浮华。有一次,赵国的平原君派门客拜访春申君,春申君把他们安排在上等的客馆住下。平原君的门客想向楚国夸耀赵国的富有,他们特意在头上插上玳瑁簪子,亮出装饰着珍珠宝玉的剑鞘,前去拜见春申君,而春申君的上等门客都穿着宝珠做的鞋子,让平原君的门客自惭形秽。

  前256年,秦国灭掉西周国,同年,寄居在西周国的周赧王死去,作为天子之国的周朝不复存在。前249年,秦国秦庄襄王即位,任命吕不韦为丞相,又带兵灭掉东周国。前242年,各诸侯国担忧秦国吞并中原的势头不能遏制,于是互相订立盟约,联合起来讨伐秦国,并让楚考烈王担任六国盟约的首脑,让春申君当权主事。六国组成合纵联军,由黄歇任命庞暖为联军主帅,六国联军曾一度攻到函谷关(今河南灵宝境内),秦国倾全国之兵出关应战,六国联军战败而逃。楚考烈王把作战失利的罪责归于春申君,从此开始冷落黄歇。

  命丧棘门

  前238年,楚考烈王病重,当时楚国的国舅李园想取代黄歇的地位,于是暗中豢养了刺客准备刺杀黄歇。黄歇的门客朱英得到了这个消息,提醒黄歇注意李园的动向,但黄歇没有理会朱英的警告。不久,楚考烈王去世,李园抢先进入王宫,在棘门埋伏下刺客。春申君前去王宫奔丧,在棘门受到李园刺客的伏击,当即被斩头扔在棘门外。同时,李园派官兵前去春申君的家中,将春申君的家人满门抄斩。同年,熊悍继位,是为楚幽王,李园取代黄歇,被任命为楚国令尹。

  战国四公子对后世的影响

  俗语云:“得民心者得天下,得士者得民心。”可见古今都对士的作用很认同。

  战国末期中原诸国为了抵制强秦的侵越以形成了很多网罗人才,礼贤下士,为自己君王尽力的贵族团体。其中最出名的就属战国四公子,他们对人才的重视和人才观,以及运用人才来关系国家生死存亡的起死回生等方法,对后世影响深远。

篇四:偶亦争容

南怀瑾解读《素书》

南怀谨解读《素书》

素书六章

原始章第一

  夫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也。

  老子曰:“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盖世风日薄,人心由质而文。故言五者,原始于一体也。儒家主张性善,寓意谋略之用,必须以道德为根基,故首标原始章以开其端。

  然时空异易,文字之别,自汉以下丕变。故今简约言之,以道体为因,以德为用为果,接物以仁,处事以义,待人以礼。此万古之常经,权略之根本。

  道者,人之所蹈,使万物不知其所由。

  万物之情识,乃至一切有相,皆不离道之用,然终难明其体。故原文引《易经》“百姓日用而不知”以言道之用,又申老子之说“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窍。”以表道之体。

  德者,人之所得,被万物各得其所欲。

  《易》言“赞天地之化育”,释言“慈悲喜余”,儒言“博施济众”,皆标揭人生之目的也。故道之用在成德。德者,得也。使人各有所得,而非占为己有,方能尽情万物,使各得所需,各得其位,此为大功德,亦谋略之大用也。

  仁者,人之所亲,有慈惠恻隐之心,以遂其生成。

  原文言仁者,必具恻隐之心,能施惠泽及万物,俾各得其所,以赞遂生化之功。

  其内涵引孟子“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所谓道不远人,故曰人之所亲。又以人能弘道,故用之,则能为人所亲。

  义者,人之所宜,赏善罚恶,以立功立事。

  承上文言积德行仁,必藉之于事。行之于事,则涉及权责。故统领居位之道,要于赏罚善恶之间,行之允当。乃能立功成事也。

  礼者,人之所履,夙兴夜寐,以成人伦之序。

  “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谁能出不由户”乎?故凡人朝夕之所践履,言行之所表,皆需动乎礼,应乎道。表里如一,体用彬称。如是人伦之人文,遂乃生成。

  千古人才难得,智术各有短长。赵蕤之论人也:聪明疏通者,戒于太察。寡闻少见者,戒于拥蔽。勇猛刚强者,戒于太暴。仁爱温良者,戒于无断。湛静安舒者,戒于后时。广心浩大者,戒于遗忘。

  又《人物志》云:“厉直刚毅,材在矫正,失在激汗。柔顺安恕,美在宽容,失在少决。雄悍桀健,任在胆烈,失在多忌。精良畏慎,善在恭谨,失在多疑。强楷坚劲,用在桢干,失在专固。论辩理绎,能在释结,失在流宕。普博周治,崇在裕覆,失在涵浊。清介廉洁,节在俭固,失在拘局。休动磊硌,业在攀跻,失在疏越。沈静审密,精在无微,失在迟懦。朴露径尽,质在中诚,失在不微。多智韬情,权在谋略,失在依违。”而本文以俊、豪、杰别之:

  信足以一异,义足以得众,德足以怀远,才足以鉴古,明足以照下。此人之俊也。

  原文言人才之所以称为俊者,必信、义、德、才、明五者兼备。

  信可以统异,贤与不肖,皆能信之,犹季布之一诺也。义可以使众附,非胁之以力,动之以利也。德可以悦近人,来远者,非好行小惠之术也。才学可洞古彻今,通达无碍。其聪明足以洞明世事,达练人情,知众而能容众。五者兼具,人中之“俊”也。

  行足以为仪表,智足以决嫌疑,信可以守约,廉可使分财。此人之豪也。

  原文言人才之所以称为豪者,必行、智、信、廉四者兼备。

  行谊堪为一时之表率。是非利害之际,智可以决之。信可以成约而无悔。重义则轻财,轻财必重义,此事理之必然也。上四者兼备,人中之“毫”也。

  守职而不废,处义而不回,见嫌而不苟免,见利而不苟得。此人之杰也。

  典职能敏于事,孔子所谓三年学,不至于谷也。居义而不反顾,孟子所谓舍生取义也。临难能挺身以赴,见利而不贪。即曾子之论君子:“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上四者兼备,人中之“杰”也。

求人之志章第二

  夫欲为人之本,可无一焉。

  立身不可不修道德,应事不可不具权谋。故成人之根本,上章所述之豪俊,不可不备其一也。才德难全,古今如是,故论求人之志。要知鲲化而后鹏飞,道德互为因果。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此士君子之所以不苟出处也。

  贤人君子明于盛衰之道,通乎成败之数,审乎治乱之势,达乎去就之理。故潜居抱道,以待其时。若时至而行,则能极人里之位。得机而动,则能成绝代之功。

  原文之“贤人君子”,乃言道德有成之人。此人应世之先,需洞彻历史之演变,而推未来之趋向,乃能明乎成败机微之算数。再盱衡当前主客之形,交变之势,于是用舍由心,行藏在手。虽如此,尚需契其时机,孟子云:“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磁基,不如待时。”故圣人不能违时,智谋不如当时,盖人不可与天争也。苟会心于此,自必泽及当代,名垂后世。

  如其不遇,没身而已。是以其道足高,而名重于后代。

  承上文,如时势不得其机,要能甘于寂寞。故姜尚钩闲于渭水,诸葛抱膝于隆中,此待时也。时有至有不至,运有穷通。故希夷高卧华山,王通讲学河汾,皆谈泊以俟河清也。余如巢父、许由、严光、周党,皆惜身以自洁者也。故其道愈高,其见愈远,其行愈清,是以其名则愈为后世所重。

  总简本章之旨,言君子之出而应世也,须才、德、学三者具备。胸襟、气度缺一不可,析之于下:

  功名成于德业,事功应乎初心。《易》云:“举而措之天下谓之事业。”此圣贤之业也。然“浮名浮利浓于酒,几人肯向死前体”?救世救民乎?利己利家乎?是故存心不可不察,德行岂可不修。且老子有言:“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张良欲从赤松,李斯空怀黄犬。处世但求心安,成功何必在我?具如此德行,如此识度,始可言事功,盖论人以德为本。

  才德难全,古今如是。才高者可与进取,流于宕逸。德厚者可使守成,偏于儒顺。故论人以才为用。然才德既是难全,故需以学和之,毋使偏颇。非学无以广知,无才不足寄命。既须鉴古达今,见微知渐。复须千手千眼,手段通天。故才学不可不具。三者既备,进可成事立功,匡时济世。退可安身立命,超凡人尘。用舍无尤,行藏合道。孔子云:“可谓成人也矣。”

正道章第三

  绝嗜禁欲,所以除累。

  嗜欲者,伤身、败德、破家、覆国之本。能绝嗜寡欲则反是。所以“人到无求品自高”,此修身之根本,富强之至道也。

  例一:孝文帝,汉君。孝文继高祖为帝,临位二十三年,

  宫室苑囿狗马服御,无所增益。尝欲作露台,以需费百金而罢。常衣锑衣,所幸慎夫人,令衣不得曳地,帏帐不得文绣。治霸陵皆以瓦器。减刑罚,出美人。是以海内殷富,兴于礼义。越代而武帝继统,乃得开疆以威四夷。

  例二:刘秉忠,元人。刘秉忠性淡泊,年十七服官,寻弃去,隐武安山中为僧。后世祖召之,每以天地好生力赞于帝,所至全活不可胜计。后官至太保,参领中书省事,犹袖衣疏食,以天下为己任。

  抑非捐恶,所以让过。

  抑非捐恶,要在内讼以修德,所以无过。其外用必迁之于无形,所以远尤。

  例一:曾参,战国鲁人。曾子日三省其身,抑非捐心传孔子道统。

  余如宋、明诸大儒,莫不内守诚敬,外弃恶非。用明明德,以光教化。

  例二:张飞,蜀汉人。刘备爱马超之才,以为平西将军,封都亭侯。超见先主待之厚阔,略无上下礼,与先主言,常呼字。关羽怒,欲杀之,先主不从。张飞曰:“如是当示之以礼。”明日大会诸将,羽、飞挟刃直立,超入顾坐席,不见羽、飞座,见其立也,乃大惊。自后乃尊事先主,不复僭越。

  例三:王阳明,明人。王阳明既平宁藩之乱,正德帝忽复巡游,群奸意叵测,阳明甚忧之。适二中贵至浙省。阳明张燕子镇海楼。酒半,屏人去棉,出书简一筐示之,皆此辈交通宁藩之迹也,尽数与之,二中贵感谢不已。阳明之终免于祸,多得二中贵从中维护之力。脱此时扶此以制,则仇隙深,而祸未已也。

  贬酒阙色,所以无污。

  酒以乱性误事,色足败德伤身。此嗜欲之最也。

  例一:公子侧,春秋楚人。晋楚之战,侧为楚中军元帅,楚王知其好饮,每出军,必戒使绝饮。侧有小竖知主人好饮,乃以美酒称椒汤以进,侧喜,大醉。旋楚王召之议战,连呼不应,乃率师夜遁。行五十里,侧醒,大悔,自裁。

  例二:许允,晋人。允妻阮女,交礼竟,见妇色陋,即欲出。妇止之,并问所以?谓曰:“妇有四德,卿有几德?”应曰:“新妇所乏者容耳。士有百行,君有几行?”许曰:“皆备。”妇曰:“百行以德为首,君好色不好德,何谓皆备?”允有惭色,遂相敬重。

  例三:曹鼎,明人。鼐以孝闻,仁官有德政。尝夜驻驿亭,有艳女就之。公曰:“不可欺也。”乃取纸书“曹鼐不可”四字火之,终夜不辍。天明,召其母领去。

  例四:唐皋,明人。皋少时,读书灯下,有女调之,屡将纸窗舔破。公补讫,因题于上云:“舔破纸窗容易补,损人阴德最难修。”

  避嫌远疑,所以无误。

  避嫌疑,所以竟事而远祸也。

  例一:公仪休,春秋鲁人。公仪相鲁,而嗜鱼,一国争买鱼献之,公仪不受。弟诘曰:“夫子嗜鱼而不受,何也?”对曰:“夫惟嗜鱼,故不受也。夫既受之,必有下人之色,将枉于法。枉于法,则相可免,虽嗜鱼,其谁给之?无受鱼而不免于相,虽不受,能长自给也。”

  例二:郭子仪,唐人。郭令公每见客,姬侍满前。及闻卢杞至,悉屏去。诸子不解,公曰:“杞貌陋,妇女见之,未必不笑。他日杞得志,我属无喉类矣!”

  博学切问,所以广知。

  宋太祖以宰相需用读书人,推世间事,莫不如此。尤以今日知识爆炸时代,非博学广知,无以立也。

  例一:孔丘,春秋鲁人。孔子知礼好学,入太庙每事问。以能问于不能,尝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其好学切问,故能开儒门道统,成千秋师表,为百世圣人。

  例二:司马迁,汉人。迁读古今万卷之书。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窥九疑。浮于沅湘,北涉汶酒。讲业齐鲁。征巴蜀。略昆明。于是厥协六经异传,整齐百家杂语,以成《史记》。

  高言危行,所以修身。

  孔于云:“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逊。”乱世尤忌才高德薄,慎之!慎之。

  例一:管宁,魏人。宁与华歆、邴原交善,并有令名,时号一条龙。尝与歆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歆废书观之,宁乃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会黄巾之乱,宁走辽东,往见太守公孙度,语惟经典,不及世事。乃国山为庐,凿坯为室,越海避难者,皆来就之,旬月而成邑。遂讲诗书,陈俎豆,饰成仪,明礼让,非学者无由见。由是度安其贤,民化其德。

  例二:王通,唐人。通于隋仁寿间,百游长安,上太平十二策,知谋不用。乃退居河汾教授,受业千数,仿《春秋》作《元经》,又为《中说》以拟《论语》。初唐薛收、李靖、房玄龄、魏征等,皆曾北面受王佐之道,卒开初唐之盛。清颜古翁有句:们罗相府文中子。”盖指此也。

  恭俭谦让,所以自守。

  俭为立身之本,谦为众德之基。仁者必世而后兴,所以恭俭谦让,积其德也。

  例一:周文王,商人。文王积善累德,诸侯响之。其治周也,近悦远来。入其界,耕者让畦,俗皆让长,由是归之者四十余国。三分天下有其二,犹服事殷。后其子武王灭纣,有天下八百年。

  例二:羊祜,晋人。祜督荆州拒陆抗,度不能以兵胜,乃绥怀远近,甚得江汉人心。军居轻裘缓带,身不披甲,恭俭谦让,修德以来吴人。卒时,南州号恸,吴守边将士亦为泣下。祜先举杜预以继,用其谋,吴灭。

  谋深计远,所以不穷。

  谋深计远,所以久安而无穷也。

  例一:姜尚,周人。太公望封于齐,齐有华士者,义不臣天子,不友诸侯,人称贤。太公使人召之三,不至,命诛之。周公曰:“此人齐之高士,奈何诛之?”太公曰:“夫不臣天子,不友诸侯,犹望得臣而友之乎?不得巨而友之,是弃民也。召之三,不至,是逆民也。而旌之以为教首,使一国效之,望谁与为君子?”(后齐终无惰氏,不为弱国。太公之远谋也。)

  例二:萧何,汉人。何佐高祖,兵下咸阳,诸将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分之。何独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图书藏之。后楚汉之争,沛公具知天下阻塞、户口、强弱、民所疾苦者,皆出萧何之计远也。

  亲仁友直,所以扶颠。

  友者,五伦之一。孔子论友,益者三,损者三,以其关系一生,不可忽也。

  例一:魏无忌,战国魏人。信陵君夺兵救赵,留赵。闻处士毛公、薛公藏于市井,乃间步往访,游甚欢。后秦代魏,魏遣使求救于公子,公子感夺符救赵事,言敢为魏使通者死,宾客莫敢劝。毛公、薛公往见,曰:“公子所以重于赵,名闻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秦攻魏,魏急,而公子不恤。使秦破大梁,而夷先王之宗庙,公子当何面目立天下乎?”语未竟,公子变色,告车趣驾归救魏,合五国之兵破秦。

  例二:周昌,汉人。昌尝燕时入秦事,高祖方拥戚姬,昌还走。高祖还得,骑其项问:我如何主也?昌仰曰:“陛下即桀纣之王也。”于是上大笑,然尤惮昌。及帝欲废太子,而昌廷争之强,上问其说。昌口吃而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虽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上欣然笑。后太子用留侯策,遂安。

  近恕骂行,所以接人。

  恕笃之道,所以接人息怨,孔门“仁”之外用也。

  例一:光武帝,汉君。光武诛王印,收文书,得吏人与印交关谤毁者数千章。光武会诸将烧之,曰:“令反侧子自安。”(曹操破袁绍后,师此故事。)

  例二:文宗,唐君。文宗将有事南郊,祀前,本司进相扑人。上曰:“我方清斋,岂合观此事!”左右曰:“依旧例,已在门外祗候。”上曰:“此应是要赏物,可向外相扑了,即与赏物令去。”又偶观斗鸡,优人称赞大好鸡。上曰:“鸡即好,便赐汝。”(不扬前人之过,不开奸佞之端。仁恕慎笃,革弊于无形。)

  任材使能,所以济务。

  任材能使,所以人尽其才,各安其位也。

  例一:韩氵晃,唐人。氵晃节制三吴,所辟宾左,随其才器,用之悉当。有故人子投之,更无他长,尝召之与宴,毕席端坐,不与比座交言。公署以随军令,监库门。此人每早入帷,端坐至夕,吏车无敢滥出入者。

  例二:钱鏐,五代人。鏐为吴越王,尝游府园,见园卒陆仁章树艺有智,而志之。及淮南园苏州,使仁章通言人城,果得报而返。鏐以诸孙畜之。

  瘅恶斥谗,所以止乱。

  谗为乱源,孔子所谓浸润之谮,肤受之愬(sù)也。

  例一:孔子,周人。孔子与少正卯同时,孔子之门人三盈三虚。孔子为大司寇,戮之于两观之下。子贡进曰:“夫少正卯,鲁之闻人,夫子诛之,得无失乎?”孔子曰:“人有恶者五,而盗窃不与焉。一日心达而险,二日行辟而坚,三日言伪而辨,四日记丑而博,五日顺非而泽。此五者犯其一,则不免于君子之诛。而少正卯兼之,此小人之桀雄也,不可以不诛。”

  例二:牛弘,隋人。弘有弟好酒而酗,尝醉射杀弘驾车牛。弘还,其妻迎谓曰:“叔射杀牛!”弘直答曰:“可作脯。”

  推古验今,所以不惑。

  譬夫五经,载前贤之经历也。告诸往而知来者,是以不惑。

  例一:张良,汉人。汉三年,项羽急围汉王子荣阳。汉王恐忧,用郦食其计,拟复六国之后以挠楚权。良闻之,推古今之同异,反复以八事譬陈,汉王乃罢前议。越三年,汉一统天下。

  例二:曹操,汉人。何进谋诛宦官,何太后不听。进乃召董卓,欲以兵胁之。操闻之,乃笑曰:“闭坚之官,古今皆有,但世主不当假之权宠,使至如此。既昭其罪,当诛元恶,一狱吏足矣啊必纷纷召外将乎?欲尽诛之,事必宣露,吾见其败也。”(卓未至,进被杀。卓至,汉大乱。)

  先揆后度,所以应卒。

  揆度以行,事必成。谋而后动,功必竟。

  例一:郭嘉,魏人。曹操将征袁尚及三郡乌丸,诸下多惧刘表使刘备袭许昌根本。嘉曰:“公虽威震天下,胡恃其远,必不设备,轻骑一举可破也。刘表坐谈之客,自知才不足御备,重任之则恐不能制,轻任之则备不为用,虽虚国远征,公无忧矣。”操用其言,卒应全功。

  例二:万二,明人。嘉定安亭万二,富甲一方。有人自京回,万问其见闻。其人曰:皇帝(明太祖)近有诗:“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睡;不如江南富足翁,日高文五犹拥被。”万叹曰:“兆已萌矣”即买巨航载妻子,泛游湖湘而去。不二年,江南大族以此籍没。万二卒获令终。

  设变制权,所以解结。

  设权变以解结避怨,所以善其后也。

  例一:楚庄王,春秋楚君。庄王宴群臣,日暮继烛,命美人行酒,会烛灭,有引美人衣者。美人绝其缨,告王趣火察之。王曰:“奈何显妇人之节而辱士乎?”命曰:“今日之饮,不绝缨者不欢。”群臣尽绝缨而后火,极欢而散。及楚郑交兵,楚不利,一将奋力冲突,五获敌首,卒胜郑。庄王询之,则夜宴绝缨者也。

  例二:秦桧,宋人。桧为相,有士人某,假其书谒扬州守,守党其伪,乃并人书押回。桧见之,假之官资。或问其故。曰:“胆敢假桧书,必非常人也。若不以一官束之,则北走胡,南走越矣。”

  括囊顺会,所以无咎。

  顺其势利,当取则取。

  例一:孔融,汉人。汉末,徐州牧陶谦病笃,谓别驾糜竺曰:“非刘备不能安此州也。”谦死,竺率众迎备,多方劝行,备逊辞。孔融曰:“今日之事,百姓与能,天与不取,悔不可追。”备遂领徐州。

  例二:王某,宋人。王某任浙西一监,初莅任日,吏民献钱物甚丰,曰下马常例。王会见之,以为污己,便欲作状,并物申解上司。吏辈祈请再四,乃令取一柜,以钱物悉纳其中,对众封缄,置于厅治。戒曰:有一小犯,即发。由是吏民惊惧,课息俱备。比终任荣归,登舟之次,吏白厅柜。公曰:“寻常既有此例,须有文牍可证。”吏赍案至,俾舁柜于舟,放流而去。

  橛橛梗梗,所以立功。

  橛梗如楷,其介如石,不随流俗,乃得成事立功。

  例一:冯异,汉人。异好读书,通兵法。从光武,进止有表识。诸将从光武战,每并坐论功,声喧内外。异乃独屏树下。一军敬之,号之“大树将军”。

  例二:吕文靖,宋人。仁宗时,大内灾,宫宝略尽。比晓,朝者尽至,日晏,宫门不启,不得问上起居。两府请入对,不报。久之,上御拱宸门楼,有司赞谒,百官尽拜楼下,吕独立不动。上使人问其意。对曰:“官廷有变,群臣愿一望天颜。”上为举帘俯槛,见之乃拜。

  孜孜淑淑,所以保终。

  创业维艰,令终尤不易,故须勤勉惕励以保之。

  例一:曹参,汉人。参曾住高祖,后继萧何为相。举事无所变更,一遵何约束,无所事事。惠帝让参,参免冠谢曰:“陛下自察圣武孰与高帝?”曰:“朕安敢望高帝乎?”曰:“陛下观臣能孰与萧何贤?”曰:“君似不及也。”参与曰:“陛下言之是也,且高帝与萧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参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惠帝称善。

  例二:诸葛亮,蜀汉人。亮佐刘备于颠困,孜孜淑淑,一生慎重。其治蜀也,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庶事精练,物理其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终于邦域之内,咸畏而爱之。故三国鼎峙,并以偏弱,犹能用武南北,诸葛亮之功也。

本德宗遵章第四

  夫志心笃行之术,长莫长于博谋。

  本书言“原始”以标宗旨,继“求人之志”概论人才,“正道”以示道本为正。本章言“本德宗道”,后章结之以“义”、“礼”,盖长短之术,实基于道德也。

  故君子动必有因,出人不苟。藉名位以为用,设权变以行仁。先高其志,慎笃其行,修道德,广识见,通古今,衡权变。如是必能长于谋,成于事也。

  例一:苏泰,战国周人。秦长于谋辩,挟术以于秦惠王,不中。裘敝金尽,色槁形枯。乃赋归苦读,究太公《阴符》,倦欲眠,辄引锥自刺其股。期年揣摩有成,以说赵王,倡纵抗秦,佩六国相印,名重诸侯。六国用其谋,秦兵不敢出关者十五年。

  例二:张良,汉人。良祖、父相韩五世,灭于秦。良誓报之,乃散金结客刺始皇,不果。亡命下邳,逢圯上老人受教,读书养气十年。后佐高祖,言必从,谋必果,高祖既定天下,论功曰:运筹策帏帐中,决胜千里外,子房功也。

  安莫安于忍辱。

  莫大之祸,起于须臾之不忍,故谚云: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殃。

  例一:勾践,春秋越君。周敬王二十六年,吴破越。勾践夫妇羁吴,服犊鼻,著樵头,斫丛坐刂养马,除粪洒扫。如是三年,谦退忍辱,乃得返越。返后,衣不重采,食不加肉,与民同苦,经十年生聚教训,文种献七策,用其三而吴灭。

  例二:韩信,汉人。信始为布衣,贫无行,常从人寄饮食。偶经市,无赖子辱之曰:若虽长大,好带刀剑,中情怯耳。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胯下。于是信孰视之,俯出胯下蒲伏。一市皆笑以为怯。

  先莫先于修德。

  盖世功勋,植基于德。故《易》有言:“无其实而喜其名者削,无其德而望其福者约,无功而受其禄者屏。”

  例一:秦惠王,战国秦君。苏秦始以连横说之,请并六国。惠王曰:“寡人闻之,毛羽不丰满者,不可以高飞。文章不成者,不可以诛罚。政教不顺者,不可以烦大臣,今先生俨然不远千里而庭教之,愿以异日。”秦自是修德图治,至始皇帝而一统天下。

  例二:楚昭王,春秋楚君。周敬王十年,吴联唐蔡破楚,昭王亡奔。异年返国,告宗庙,抚百官,曰:“失国者,寡人之罪。复国者,卿等之功也。”自是修德安民,练军经武。越十年,其国乃兴,其时唐已覆亡,更灭顿、胡、蔡。

  例三:冯谖,战国齐人。谖贫乏不能自存,香食孟尝君门下,尝使之收债于薛,谖至薛,使吏备牛酒,召诸民当债者,悉来合券。券偏合,起矫命以债赐诸民,因烧其券。即日驰车返报孟尝君,曰:“今君有区区之薛,不拊爱其子民,因而利贾之。臣窃矫君命,以债赐诸民,悉烧其券也。”孟尝君称善而心不悦。后期年,齐王罢孟尝君相,因就国于薛。薛民感其德,扶携老幼,迎之于百里外。孟尝君始重谖,复用其谋,再相齐。数十年无纤介之祸。

  乐莫乐于好善。

  修百善自能过百福,竭千虑自必致千祥。故谚有云:“为善最乐。”

  例一:晏平仲,春秋齐人。平件相齐,敝裘羸马,出使四方,田桓子以为隐君之赐而讽之。晏子曰:“自臣之贵,父族无不乘车者,母族无不足衣食者,妻族无冻馁者。齐国之士,待臣举火者三百余人。此为隐君之赐乎?彰君之赐乎?”

  例二:范仲淹,宋人。范文仲尝购一宅基,堪舆家谓曰:“此当世出卿相。”公曰:“诚有之,不敢以私一氛”即捐其地建学,世所传苏州府学是也。

  神莫神于至诚。

  诚能通神,诚能感物。宋、明诸大儒,多终生究此一字。子思著《中庸》更以“诚”可以与天地参。

  例一:诸葛亮,蜀汉人。亮佐备统两川,称帝。寻备崩殂,亮矢志中原,以引众此征,必先定南方。故率师向南,深入不毛,七擒其首孟获而七纵之。虽云智术,亦至诚也。故历千载,南人感德。

  例二:王祥,晋人。王祥性至孝,国继母故,失爱于父。及父母有疾,祥衣不解带,汤药必躬尝。母尝欲食生鱼,时天寒冰封,祥解衣剖冰,将入水求之,忽双鲤跃出。母又思黄雀炙,复有黄雀数十,飞入其幕。乡里惊疑,以为诚之所感。

  明英明于体物。

  能体物,则能察其微,而后通人情,明事故也。

  例一:孙亮,三国吴主。亮出西苑,方食生梅,使黄门取蜜,蜜中有鼠矢。亮询主藏吏曰:“黄门从汝求蜜耶?”曰:“向求之,实不敢与。”黄门不服,左右请付狱推之。亮曰:“此易知耳。”令破鼠矢,内燥。亮曰:“若久在蜜中,当湿透,今里燥,必黄门欲陷藏吏也。”黄门首服。

  例二:李若谷,宋人。李若谷守并州,民有讼叔不认其为侄者,盖欲擅其产。累鞠不实,李乃令民返家殴其叔。叔果讼侄忤逆。因而正其罪,分其财。

  苦莫苦于多愿。

  人心不足,欲海难填。故释氏以有求皆苦,儒门谓无欲则刚。

  例一:囊瓦,春秋楚人。囊瓦佐楚昭王,陈、蔡来朝。瓦闻蔡侯有羊脂白玉佩,银貂鼠裘,又闻唐侯有肃霜之马。瓦求之,不许。因国二候三年,得之。唐、蔡返,联吴破楚,杀囊瓦,物归原主。

  例二:郭开,战国赵人。郭开相赵王迁,贪秦之厚赂,乃卖赵。因之谗廉颇,杀李牧,赵亡。开以藏金多而埋于地,后掘金赴秦,以金多驰缓,为盗所杀。

  吉莫吉于知足。

  大厦千间,夜眠七尺,珍馐百味,不过一饱。故曰:知止不殆,知足常乐。

  例一:公子荆,春秋卫人。荆善居室,始有,曰:“有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孔子称之。

  例二:赵简子,春秋赵人。赵简子敝车赢马,衣羊裘。其宰曰:“车新则安,马肥则疾,狐白之裘温且轻。”简子曰:“吾闻之,‘君子服善则益恭,小人服善则益倔。’吾以自励,恐有细人之心也。”

  例三:孙叔敖,春秋楚人。叔敖仕楚有功,为令尹,临终嘱其子曰:“楚王若封汝官爵,不可受。汝碌碌庸才,非经济之具,不可滥厕冠裳也。若封汝以大邑,汝当因辞,辞之不得,则可以寝邱为请。此地瘠薄,非人所欲,庶几可延后世之禄耳。”

  悲莫悲于精散,病莫病于无常。

  人之精气,保盈则泰。淫之则散,散则病,病可死。持盈之要,首在四肢九窍,故《老子》云:“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又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观于此,可以养生,可以立身。

  幽莫幽于贪鄙。

  贪心一起,智便幽昏,见利苟得,未有不殉于物者也。

  例一:虞公,春秋虞君。虞虢二国,同姓比邻,以为唇齿,其地皆连晋界。晋献公欲伐虢,虑虞为之助。因备垂棘之璧,屈产之乘以诱虞公。虞公贪得,许晋假道,晋因之而灭虢。回师并灭虞,璧、马仍归晋。

  例二:公子建,春秋楚人。楚平王以谗,欲杀其世子建,建奔郑。郑定公待之厚,以国弱不能助。时晋思代郑,乃赂建为内应,许灭郑后立之。建应许,谋未动,事泄,定公乃斩建。

  孤莫孤于自恃。

  自满者败,自恃者孤。故情人句云:“水惟善下方成海,山不矜高自极天。”

  例一:养由基,春秋楚人。养由基尝与潘党较射,由基技穿百步杨叶,力透重甲七层,乃恃技自喜。楚共王斥之曰:将以谋胜,汝生性如此,异日必死于艺。后由基果死于箭。

  例二:项羽,楚人。秦失其政,羽起陇亩之中,三年将五诸侯灭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号为霸王。羽拔山举鼎,气盖天下,凡七十余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然自恃勇力,致辅佐崩离,五年终覆于汉。

  危莫危于任疑。

  无报人之心,则疑则愚。有报人之心,见疑则危。反之亦是,任则不疑,疑即不任。

  例一:王翦,秦人。翦将兵六十万代楚,始皇送之灞上,翦请良田美室甚众。始皇曰:“将军行矣!何忧贫乎?”翦曰:“臣及时请之,以为子孙业也。”始皇大笑。翦行至关,使使还请者五。或曰:“将军乞贷,亦已甚矣!”翦曰:“不然,秦王性忌而忍,今虚国委我,不如此,不足以解其疑也。”

  例二:关羽,蜀汉人。刘备据两川,为汉中王,乃拜羽为前将军,假节钺。羽素轻属将糜芳、傅士仁。因使留守荆州,供军需。自率众围樊城,下襄阳。一鼓擒于禁,斩庞德,许都震动。操惧,乃遣使结孙权。权阴诱仁、芳,乃降,袭羽之后,羽卒倾覆。

  败莫败于多私。

  无取于民者,取民者也。无取于国者,取国者也。无取于天下,取天下者也。故老子云:“夫推不私,故能成其私。”是故以私而动必败。

  例一:齐恒公,春秋齐君。齐桓公贪声色腹欲,宠易牙、竖刁、开方,而有志伯天下,故其政悉委管仲。仲死,鲍叔牙继之,自知才不及仲,谏桓公远小人。桓公乃逐刁等,而食不甘味,寝不安枕,口无谑言,面无笑容。仍复召之,刁等送专事,齐大乱。

  例二:杨玄感,隋人。隋场帝亲征高丽,楚国公杨玄感据黎阳反。李密说之曰:“天子远征辽左,去幽州,隔千里。今公权兵趋蒯,扼其喉。南有巨海,北有胡戎,前有高丽,退无归路,不过旬月,赍粮必尽,举麾一召,其众自降,不战而克,计之上也。”杨玄感不听,盖利洛阳宝货,遂围之,失利遭斩。

  短莫短于苟得。

  《易》曰:“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昔孔子亦以富贵无常而诫王公、勉百姓。是故苟其现实,安于目前者,未有不败亡者也。

  例一:英布,汉人。汉高祖时,淮南王英布反。上召薛公问之。对曰:“布反,不足怪也。若布东取吴,西取楚,传檄燕、赵,固守其所,则山东非汉之所有也,是为上计。若取吴、楚,并韩、魏,据廒仓,塞成皋。则胜败未可知也,是为中计。若取吴下蔡而归越,此为下计,陛下可安枕而卧矣。”高祖询布军行状,如下计。乃问曰:“何以废上而出下计?”曰:“布故郦山之徒,此皆为身不顾后,岂有虑远之志哉?”寻果败亡。

  例二:刘表,汉人。汉末天下大乱,各称雄据一方,表带甲数十万,领荆州。时曹操破表绍,举国征乌丸。刘备说表曰:“今曹操远征,许都空虚,袭之可得,天下可传檄而定也。”表曰:“吾坐镇荆襄已足。”寻操自柳城返,表悔不用各言。操既返,复引军征表,军未至,表病死,其子降,荆襄易主。

遵义章第五

  以明示下者暗。

  水太清无鱼,人太明无福。故明之者必也明于内,而憨于外,此领导之要也。

  例一:鲍叔牙,春秋齐人。管仲病,桓公谓鲍叔牙可以继之为相,管仲以为不可。易牙往见鲍叔牙,谗之曰:“仲父之相,叔所荐也。今仲病,君往问之,乃言叔不可为政,吾甚不平。”鲍叔牙笑曰:“若吾为政,即汝等何所容身乎?”

  例二:谷阝雍,春秋晋人。邵雍游市井,忽指一人为盗,拘审之,果盗也。苟林父问:何以知之?雍曰:“吾察其眉睫之间,见市物有贪色,见市人有愧色,闻吾之至,而有惧色,是以知之。”时晋年饥多盗,乃使雍司职捕之。大夫羊舌职闻之,曰:“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一人之察,不可尽群盗,谷阝雍死矣!”未及三日,谷阝臃偶行郊外,盗数十人,杀雍而去。

  例三:陈平,汉人。孝文帝时,陈平为相。上问天下一岁决狱几何?钱谷出入几何?平曰:有主者。问主者谁?曰:“陛下即问决狱,责廷尉。问钱谷,责治粟内史。”

  有过不知者蔽。

  有过不知之谓蔽,知而不改之谓愎。

  例一:刘备,蜀汉主。刘备据川称帝,急关羽之遇害,乃兴兵代吴。吴遣诸葛谨为使求和,曰:“陛下以关羽之亲如何先帝?荆州大小孰与海内?俱应仇疾,难当先后?”备不省,败归。

  例二:关羽,蜀汉人。备进汉中王,羽镇荆州。时孙权拟联刘拒曹,乃遣使求羽女为媳。羽怒斥之曰:“虎女安嫁犬子乎?”诸葛亮闻之曰:“荆州危矣!”

  速而不反者惑。

  迷于欲者,欲伐其性。迷于物者,物伐其志。迷于己者,增其过,败其事。

  例一咽间,春秋吴君。阖闾以孙武、伍员为将,既破楚,孙武进曰:兵以义动,方为有名,以楚王无道,故我破之。今宜召太子建之子芈(mǐ)胜,立之为君,使主宗庙,以更昭王之位。楚必相安而怀吴德,世世贡献不绝。王虽赦楚,扰得楚也。阖闾间贪灭楚之利,不听。楚申包胥泣秦庭,乞师破吴。

  例二:重耳,春秋晋人。周襄王八年,晋乱,公子重耳奔齐。齐王妻之以齐姜,美而贤,重耳迷之,朝夕欢宴,七年安逸,无复远志。诸从者急,赖齐姜贤,共谋之。姜醉之以酒,连衾席以出重耳,百里始觉。后返晋兴国,称伯诸侯,是为晋文公。

  以言取怨者祸。

  行在言先,权我祸人。言而未行,权人祸我。况复空言耳。

  例一:彭羕,蜀汉人。彭羕为人所谤,刘漳钳之为徒隶。会刘备入蜀,羕得从,先生礼遇之。羕起徒步,一朝处州人之上,形色嚣然,备乃左迁羕为江阳太守。羕不悦,往诣马超诱之曰:“卿为其外,我为其内,天下不足定也。”超具表羕辞,乃收羕付有司,论斩。

  例二:杨仪,蜀汉人。仪从诸葛亮,多有劳绩。亮卒,以蒋琬代之,仪不平,语费祎曰:往者丞相亡没之际,吾若举军以就魏氏,处世宁当落度如此邪!令人追悔不可及。祎密表其言,废仪为民。仪复上书,辞指激切,遂下郡收仪,仪自杀。

  令与心乖者废。

  令与心乖违,其事必废而不果。

  例一:武灵王,战国赵君。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国势大振。先立长子章为太子,后废之,复立次子何。武灵王以诸将不可专任,乃传位于次子何(惠王),自将兵,称日主父。主父廷见章拜惠帝,不忍,复欲分其国,使二子分治,遂致乱。主父遭兵围困沙丘官,饿死。

  例二:袁绍,汉人。绍发兵迎曹操,田丰说绍曰:曹公善用兵,变化无方,众虽少,不可轻也,不如以久持之。将军据山河之固,拥四川之众,外结英雄,内修农战。然后简精锐,出奇兵,乘虚迭出,以扰河南。救右则击左,救左则击右,使敌疲于奔命,不及二年,可坐克也。今释庙胜之策,而决成败于一战,若不如志,悔无及也。绍不从,以为沮众,系之狱。绍军既败,或谓田丰曰:君必见重。丰曰:若军有利,吾必全。今军败,吾必死矣。绍还,谓左右曰:“吾不用田丰言,果为所笑。”遂杀之。

  后令谬前者毁。

  出尔反尔,其令不行。

  例一:楚平王,春秋楚君。楚平王今太子建出镇城父,以奋扬为城父司马,谕曰:“事太子如事寡人也。”后又密谕奋扬杀太子,扬先使使私报太子逃。反告平王曰:“太子逃矣。”平王怒曰:“言出余口,入于尔耳,谁告建耶?”扬曰:“臣实告之,君王有命:事建如事寡人。”

  例二:曹操,汉人。操以刘备有英雄之誉,能得众心,故留之许都,阳示宠敬,阴以羁縻。后遗备出徐州,拒袁木。董昭谏曰:“奋勇而志大,关羽、张飞为之羽翼,恐备之心未可得论也。”操曰:“吾已许之矣。”于是备得脱,后终成鼎足。

  怒而无威者犯。

  内养不足,则怒而无威。内善既充,不怒而威。

  例一:刘法,宋人。童贯属将刘法,与夏战于统安城,大败,法弃军潜遁。距战地七十里,四顾无人,乃下马卸甲,暂图休息。少顷,数人负担前来,法向之索食,不允。法(目真)目大怒曰:“不识刘经略乎?”一人进曰:“将军便是刘经略,小人有食奉献。”乃向担中取刀,杀法并取首而去。

  例二:赵尔丰,清人。清末,赵尔丰督四川。这清廷有令,收铁路为国有,川民不服。赵怒斥请愿代表,并欲严办,遂召致民变,全川响应,武昌起义成功,赵被杀。

  好直辱人者殃。

  辱人必召怨,怨则殃。

  例一:齐顷公,春秋齐君。齐顷公嗣立,晋、鲁、卫、曹各遣使聘。晋使谷阝克眇一目,鲁使季孙行父秃发,卫使孙良夫跛足,曹使首驼背。散朝,例款私宴。顷公乃预先眇、秃、跛、驼各一人以为御,使宫眷居崇楼窥之,无不大笑。四使反宾馆,无不气愤,乃共谋伐齐,齐乱自此始。

  例二:秦昭襄王,战国秦君。秦昭襄王与赵惠文王会于渑池,置酒为欢。饮至半酣,秦王曰:“寡人窃闻赵王善于音乐,寡人有宝瑟在此,请赵王奏之。”赵正面赤,然不敢辞。秦侍者进瑟,赵王为奏《湘灵》一曲,秦王称善,顾左右召御史,使载其事曰:“某年月日,秦王与赵王会于渑池,令赵王鼓瑟。”赵蔺相如进曰:“赵闻秦王善于秦声,臣谨奉盘击,请秦王击之,以相娱乐。”秦王怒,色变不应。相如即取盛酒瓦器,跪请于秦王之前,秦王不肯击。相如曰:“大王恃秦之强乎,今五步之内,相如得以颈血溅大王矣!”左右斥相如无礼,欲前执之。相如张目叱之,须发皆张,秦王心惮相如,勉强击缶一声。相如召赵御史书简曰:某年月日,赵王与秦王会于渑池,令秦王击击。秦王欲兵劫之。谋报赵设备甚严,乃更进献酬,假意尽欢而罢。

  戮辱所任者危。

  任而不专,或任而不信,未有不败覆危亡也。

  例一:赵迁,战国赵君。秦将王翳侵赵,赵王迁任李牧为将拒之。牧将大军屯灰泉山,翳素惮牧军威,不敢犯,赵亦倚之为长城。秦乃用反间,赵王不察,令赵葱代李牧,并斩之。赵遂败亡。

  例二:朱由俭,明帝。袁崇焕,万历进士,负胆略,喜谈兵。清军入宁远,边防赖崇焕得全,后扼于魏忠贤,乞归。崇祯初,起兵部尚书,镇宁远,清兵不敢犯。寻被诬下狱,磔于市,天下冤之。自是边事无人,明亡。

  慢其所敬者凶。

  昔所敬者,而今慢之,乃其意已怠,其志已堕。

  例一:刘戊,汉人。刘交王楚,尝用名士穆生、白生、申公为中大夫,敬礼不衰。穆生不嗜酒,交与饮时,特为置醴,藉示敬意。交殁,次子郢客嗣封,优敬三人,一如往昔。郢客殁,子戊袭爵,初尚勉绳祖武,继渐耽酒色,召穆生,不为设醴。穆生退席长叹曰:“醴酒不设,王意已怠。君子见机而作,不俟终日。”乃与白生、申公同谢病而去。未几,吴楚等七国叛,周亚夫平之。

  例二:袁绍,汉人。北海郑玄,汉学泰斗,天下人望。绍慕其名,延征之而不加扎,赵融闻之曰:“贤人者,君子之望也。不礼贤,是失君子之望也。夫有为之君,不敢失万民之欢心,况于君子乎?失君子之望,难乎有为矣!”后绍果败亡。

  貌合心离者孤。

  貌合而心异,其势必孤,其力必散,其事必败。故俗语云:“三人同心,其利断金。”

  例一:袁绍,汉人。汉末,董卓废帝专权。初平元年,后将军袁术、翼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亻由、充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勃海太守袁绍、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奋武将军曹操等,拥袁绍为盟主,共起兵勤工讨卓。继以诸军持疑不进,貌合而心离,刘岱桥瑁,交恶相攻,诸将无功,其事遂败。

  例二:袁绍,汉人。汉末,袁绍统青、幽、并、翼四川,兵甲数十万。颜良、文丑、张郃等属,俱一时名将。郭图、审配、逢纪、田丰、许攸、沮授等为谋士,雄视天上。尤以田丰等具精谋远略,故孙盛有言:观田丰、沮授之谋,虽良、平何以过之。惜绍不能用,貌合而心离。图谮授,绍疑而黜之。纪谮丰,绍囚而杀之。自是文武离心,谋臣崩散,官渡一败,不能复振。

  亲谗远忠者亡。

  亲谗则远忠,远谗则近忠,此事理之必然也。故王冲云:“人主好辩,佞人辞利。人主好文,佞人词艳。上有好者,下必甚焉。”观乎此,知所以远谗斤佞也。

  例一:卫轶,战国卫人。鞅仕于秦,变法图强,秦孝公嘉其功,封列侯,号商君。鞅志满,自以功过于五羖(gǔ)大夫,家臣齐媚而贺之。赵良独谏曰:“千人诺诺,不如一士谔谔。五羖大夫之相穆公也,三置晋君,并国二十。及其自奉,暑不张盖,劳不坐乘。死之日,百姓如丧考妣。今君相表八载,法令虽行,刑戮大惨。民见威不见利,如利不知义。且太子与君有隙,何不荐贤自代以求全。”鞅斥退赵良,后五月,太子即位,是为惠文公,捕鞅,五牛而分之。

  例二:刘禅,蜀汉后主。后主即位五年,诸葛亮率师北征,上表云:“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之所以倾颓也。”亮殁,姜维继其志,才不及亮。后主宠谗远忠,维危惧,不入成都。晋代蜀,后主降。

  近色远贤者昏。

  圣贤事业,非英雄所能为之。故色贤之分际,要知所取舍。是以齐桓晋文,犹为霸主。汉武唐宗,不失明君。清龚定盒云:“少年已自薄汤武,不薄秦皇与汉皇;设想英雄垂暮日,温柔不住住何乡。”其意虽不足取,已道尽千古英雄人物也。

  例一:鲁定公,春秋鲁君。定公任孔子,国大治。齐恐,用黎钅且之计,献女乐于定公。定公喜而纳之,三日不朝,郊祭不礼。孔子行,鲁复不振。

  例二:卫灵公,春秋卫君。孔子离鲁适卫,灵公敬之而不能用。一日,灵公载其夫人南子同车而出,使孔子为陪臣。过市,市人歌曰:“同车者色耶!从车者德耶!”孔子叹曰:“君之好德不如好色。”乃去卫适宋,卫乱。

  女谒公门者乱。

  《玉钤篇》“门”作“行”,凡女干政,必乱。

  例一:杨玉环,唐人。杨玉环为唐玄宗贵妃,其姊妹俱得上宠,封虢国夫人、韩国夫人、秦国夫人。兄杨国忠为相,一门显赫,宫廷出入无禁。后安禄山反,玄宗奔蜀,唐室大乱。

  例二:王氏,宋人。宋徽、钦二帝被掳,高宗即位,致力中兴。宰相秦桧下岳飞狱,拟黜其兵权。其妻王氏进曰:“擒虎容易放虎难。”桧乃以“莫须有”杀之,韩世忠亦隐于西湖,宋遂偏安,终至覆国。

  私人以官者浮。

  原秦始皇时,值蝗灾,乃诏百姓纳粟千石,拜爵一级。汉文帝增纳粟赎罪条款。至明景帝时,复增纳监之例。此风至清中叶尤甚。故官位者,国之名器,不可假人。私人以官者,其事必浮,其政必堕。

  例一:司马炎,晋帝。晋武帝南郊祭天,顾左右曰:朕可比汉朝何帝?校尉刘毅应声曰:可比桓灵。帝曰:朕虽不德,何至以桓灵相比?毅曰:桓灵卖官,钱入官库;陛下卖官,钱入私门。以此较之,陛下尚不及桓灵!

  例二:严嵩,明人。明世宗时,严嵩专事,非私不用。杨继盛劾嵩曰“……郎中徐学诗,给事中厉汝进,俱以劾嵩削籍,内外之臣,中伤者何可胜计,是专黜陟之大权。文武选拟,担论金钱之多寡,是失天下之人心……。”明室自兹内政日乱,外侮乃生。

  凌下取胜者侵。

  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故上下之道,上守之以礼,则下尽之以忠。

  例一:惠文王,战国赵君。宦者令缪贤得和氏璧,作宝椟藏之。惠文王闻之,乃求之于贤,贤不即献。赵王怒,因出猎之便,突入贤家,搜其室,得宝椟,收之而去。

  例二:昭襄王,战国秦君。秦王闻赵王得和氏璧,思欲一见。丞相魏冉曰:“王欲见璧,何不以酉阳十五城易之?”秦王讶曰:“十五城,寡人所借,奈何易一璧哉?”冉曰:“赵之畏秦久矣,大王以城易璧,赵不敢不以璧来,来则留之。是易城者名也,得璧者实也,王何患失城乎?”秦王喜,即致书赵玉求璧。

  名不胜实者耗。兵,而名不胜质。奢临终,戒其妻曰:“括若为将,必败赵兵。”会秦侵赵,赵王用括将兵拒之,赵母谏不听。长平一役,赵括败亡,赵降卒四十万,尽为秦坑杀。自是赵之精壮尽亡,国乃不振。

  例二:马谡,蜀汉人。谡好论军计,诸葛亮深加器异。先主临薨谓亮曰:“马谩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亮以为不然,以谡为参军。建兴六年,亮出祁山,拔谡为先锋。谡引兵街亭,部署不当,为魏将张郃所破,士卒离散。亮进无所据,乃退军汉中,谡论斩。

  略己而责人者不治。

  孔子云:子帅以正,孰敢不正。故领导之术,在其身正。朋友之道,在克己以宽人。

  例一:季康子,春秋鲁人。季康子执政,君臣竞尚奢华,耽于逸乐。国人尚之,故多盗。季康子患之,乃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

  例二:夷吾,春秋晋君。晋乱,公子夷吾许秦五城以为援,乃得为君,是为晋惠公。惠公既立,背约不与秦城,会连年旱饥,仓廪空虚,民间绝食,秦复输粟济之。越明年,秦国年荒,谋救于惠公,惠公不应,更议伐秦。秦穆公大怒曰:“君欲国,寡人纳之。君欲粟,寡人给之。今君欲战,寡人敢拒命平?”乃大破晋师,俘惠公。

  自厚而薄人者弃之。

  自奉厚而薄人,人必弃之。

  例一:懿公,春秋卫君。周惠王九年,卫懿公嗣立,不恤国政。尤好养鹤,俸比大夫,乃厚敛于民,以充鹤粮,民有饥冻,不知抚恤,值狄人来侵,人民弃之,曰:“何不使鹤拒敌?”遂覆亡。

  例二:田单,战国齐人。田单以五里之城,破亡余卒破万乘之燕,复齐七十余城。周赧王卅六年,率师攻狄,三月不能下,鲁仲子曰:“今将军有夜邑之奉,西有淄上之娱,黄金横带,而驰乎淄渑之间。有生之乐,无死之心,所以不胜者也。”明日,单自立矢石之所,乃援(木包)鼓之,狄乃下。

  以过弃功者损群。

  忘大功而录小过,领导之大忌也。

  例一:卫青,汉人。李广自结发与匈奴七十余战,有功,匈奴畏之,号飞将军。广为右北平守,匈奴不敢寇边者数年。后属卫青伐匈奴,以失道故,无功。青使长吏责广之幕府对簿,广乃引刀自到。一军皆哭,百姓闻之,知与不知,无老壮皆为垂涕。

  例二:朱祁镇,明帝。朱祁镇嗣立,是为英宗,宠宦官王振,兵败土木堡,为也先所掳。于谦乃迎立祁钰,是为景帝。谦秦劾宦奸,奋励士气,屡败也先,迎英宗返。景泰七年,英宗复辟,斩于谦。谦死之日,一市为之泣。

  下外异者沦亡。

  上下离心,内外异志,致群情阻塞,举措失宜,未有不论亡也。

  例一:潘美,宋人。潘美为将拒契丹,王亻先为护军,杨业为副将。业有威名,号无敌,契丹畏之。时宋已屡败,业乃议设伏于陈家谷,美、亻先为援军,自引众出击。美、亻先忌功害能,俟业出师,乃引兵退代州。业转战无援,于延玉战死,业自裁,全军尽覆。至是边境大震,三州相继失守。

  例二:赵构,宋帝。徽、钦二帝被掳,赵构即位临安,是称高宗。初李纲、宗泽主战,黄潜善、汪伯彦主和。后高宗用秦桧为相,力主和议。而岳飞、韩世忠等,屡破金兵,欲直捣黄龙,以迎二帝,阴为高宗所忌。桧乃矫诏害飞,黜世忠。宋乃无力北伐,苟且偏安。

  既用不任者疏。

  用而不任,其情必疏。

  例一:刘表,汉人。刘备投刘表,表自郊迎,以上宾礼待之,盖其兵,使屯新野。曹操遣将攻表,表用备拒之,大破曹兵,时荆州豪杰归备者日众,表疑其心,阴御之。会操北征乌丸,备说表袭许都,表不能用。

  例二:公孙瓒,汉人。公孙瓒与袁绍战,赵云从吏兵诣瓒,瓒虽喜得赵云,然不以重任,云乃以兄丧辞归,后投刘备,多立功勋。

  行赏吝色者沮。

  功不欲归下,行赏而色吝,则所属离心。

  例一:勾践,春秋越君。勾践用范蠡、文种等,灭吴而称霸。吴既灭,勾践筑台于会稽,会宴群臣,乐师引琴而鼓之,台上群臣大悦,惟勾践面无喜色。范蠡退而叹曰:“越王不欲归功臣下,疑忌之端已见矣!”次日,辞越王,乘扁舟出齐女门,涉三江入五湖而去。

  例二:刘弗陵,汉帝。武帝时,苏武率百余人使西域,为匈奴所回,不为威屈。历十九年,弗陵嗣立为昭帝,终得返汉,须眉尽白,都人士无不嘉叹其节。同返者九人,昭帝或赏或不赏,闻者色沮。

  多许少与者怨。

  许多与少,或许而不与,此皆结怨尤也。

  例一:夷吾,春秋晋君。晋献公薨,诸公子争立。夷吾贿秦五城以为外援,内许里克汾阳之四百万,许郑父负葵之田七十万,书契缄之,使为助,乃得立,是为惠公。惠公既立,却秦五城之许,里克、郑父之田亦不与,至是内外嗟怨。

  例二:赵匡胤,宋帝。太祖使曹彬伐江南,曰:“俟克李煜,当用卿为相。”潘美闻之,乃贺彬,彬笑曰:“尚有太原未下。”及彬俘煜返汁,太祖谓曰:“本欲授卿使相,亲刘继元未平,客当少侍。”

  既迎而拒者乖。

  既迎忽拒,是弃旧情而结新怨也。

  例一:庞涓,战国魏人。庞涓、孙膑,同学兵法于鬼谷。庞先仕魏,得惠玉宠任,付以兵权。庞既得志,乃荐孙膑于惠王。膑既至,庞复忌其能而谗之,并刖膑。膑乃佯狂脱身奔齐。后庞率师侵韩,齐王用膑,率众直袭魏都。庞回师,遇伏败亡。

  例二:刘璋,汉人。汉末,璋镇益州,建安十六年,张鲁犯境,璋用法正之谋,迎刘备入川以讨张鲁。备入川,璋复疑而拒之,备乃攻璋,围成都,璋降,备并益州。

  薄施厚望者不报。

  汉人崔暖《座右铭》云:“施人慎勿念,受施慎勿忘。”此立身之道也,故薄施而求厚报,未有是理也。

  例一:齐威王,战国齐君,齐威王八年,楚大发兵加齐。齐王使淳于髡之赵请救兵,赍金百金,车马十驷。淳于髡仰天大笑,冠缨索绝。王曰:“先生少之乎?”髡曰:“何敢?”王曰:“笑岂有说乎?”髡曰:“今者,臣从东方来,见道傍有攘田者,操一豚蹄,酒一孟,而祝曰:‘甄篓满篝,汗邪满车,五谷蕃熟,穰穰满家。’臣见其所持者狭,而所欲者奢,故笑之。”于是齐威王乃益赍黄金千镒、白璧十双、车马百驷。髡辞而行至赵,赵王与之精兵十万,革车千乘。楚闻之,夜引兵而去。

  例二:豫让,战国晋人。周贞定王十六年,韩、赵、魏三家灭智氏分晋。智氏臣豫让,漆身吞炭,变其声容,为智伯报仇。三次刺赵无血卩不中,无血卩命斩之,让呼天而号,泪与血下。左右曰:“子畏死耶?”让曰:“某非畏死,痛某死之后,别无报仇之人耳!”无血卩乃问曰:“子先事范氏,智伯灭范,于忍耻偷生,反事智伯,不为范氏报仇。今智伯之死,子独报之甚切,何也?”让曰:“某事范氏,以众人相待,吾亦以众人报之。及事智伯,以国士相待,吾当以国士报之,岂可一例而观耶?”

  贵而忘贱者不久。

  贵而忘贱,安而忘危。此皆骄淫佚崩,不可久享也。

  例一:刘贺,汉人。汉昭帝崩,无子,乃立武帝孙昌邑王贺为帝。贺初奉诏,手舞足蹈,欢喜失态。既为帝,居表不哀,荒淫游佚,夫帝王之礼几千一百甘七事。故即位仅号七日,霍光等奏太后废之。

  例二:洪秀全,清人。咸丰年间,外侮日逼,民不聊生,洪秀全纠众于广西,下武昌,于咸丰三年四月,攻克南京,建太平天国,自号天王,是时洪拥众百万,中外震动。乃不思进取,上下贪图逸乐,荒淫无道,致失民心。杨秀清、韦昌辉等,复争权自残。于是钱江遁隐,右达开远奔,遂为曾国藩等破灭。

  念旧恶而弃新功者凶。

  汉高祖不以怨两封雍齿,史称其大度。唐太宗不以仇而相魏征,故为明主。欲成非常之事功,必具非常之器度也。

  例一:燕惠王,战国燕人。燕昭王即位,日夜以报齐雪耻为事,乃尊贤礼士,四方豪杰归之。周赧王卅一年,昭王用乐毅为将,六月之内,下齐七十余城,惟首与即墨未下。乐毅乃解围退军九里,欲使感恩悦附。燕太子乐资谮毅于昭王,昭王笞之二十。昭王薨,乐资嗣立为惠王,恶被笞之恨,使骑劫代乐毅,毅恐见诛,弃家奔赵。齐田单破燕,杀骑劫,尽复齐城。

  例二:辛兴宗,宋人。糙和二年,睦州方腊作乱,陷六州五十二县,势甚振。会张叔夜招降梁山宋江,使属熙河前军统领辛兴宗,辛予千人,令江攻杭州。杭州贼将方七佛,有众六万,宋江用计攻破,擒七佛,旧属百余人亦伤亡过半。中军统制表江等之功,辛兴宗曰:“宋江等原系大盗,虽破城有功,不过抵赎前罪。”统制王禀不敢争。宋江等即日告退,通隐终身。

  用人不正者殆。

  用人不正。其事必危,故孔子有言:为政在人。

  例一:赵佶、宋帝。宋徽宗任蔡京为相,童贯为太傅。蔡、童乃议图辽,遣武义大夫马政使金,与约夹攻,安尧臣等谏之不从。后辽覆金兴,侵宋甚辽,徽、钦被掳,北宋亡。

  例二:载湉,清帝。载湉嗣立,是为光绪,思变法图强。以受制于西太后,不遂其志,乃任袁世凯,欲以兵胁太后。袁世凯告变,光绪被囚,六君子齐市。后国民革命起,清廷复用袁,袁坐观把持,以这私利。于是清亡,民国亦乱者二十年。

  强用人者不畜。

  用人适志,强之者不可久。

  例一:曹操,汉人。操攻刘备于徐州,备求援袁绍不果,败逃。备将关羽守下邳,以备眷属居城中,不得突围,乃降汉。操素仰羽风义人才,以恩百计羁羽,羽不为所动。袁绍攻操,进兵白马,羽从操往拒,破绍有功,乃走归刘备。

  例二:曹操,汉人。操破袁绍,擒其监军沮授。授本操旧识,爱其才智,乃自释其缚。授大呼曰:“吾不降也,愿早赐死。”操厚待之,使留帐下。授复盗马,欲亡归袁氏,操斩之。

  (虽云强用人者不畜,亦可见曹操之爱才若渴。故三国人才之盛,以魏为最。)

  为人择官者乱。

  历代之乱,日宦官,日外戚,日藩镇,日外患。虽云四,其实一,皆任官不当也。故国之设官,所以理事也,官不称职,其政必乱。

  例一:刘彻,汉帝。武帝宠李夫人,用其弟李广利为将,征大宛。广利本非将才,徒以外戚故。劳师十余万,费时四年,大宛降。李归,众不足二万,俘献良马数十匹,武帝喜,封广利为海百侯。

  例二:清入关历三朝全盛,骄淫佚逸,八旗已不足恃,满官多不学昏庸。咸丰以来,迭道外侮,光绪间,二满员上书言事;某御史奏请起用檀道济为将。(檀乃刘宋时人,已死千余年。)某京堂奏称日本东北,有缅甸、交趾,日畏之如虎,请遣使结约,夹攻日本。(清之官吏如此,即无武昌起义,清亦不可久也。)

  失其所强者弱。

  夫强弱无定型,形势相用也。

  例一:孙胺,战国齐人。齐威王与日忌驰射赌胜,忌马力不及,屡北失金。孙膑谓忌曰:“齐之良马,聚于王厩,而君欲与次第角胜,难矣!诚以君之下驷,当彼上驷。而取君上驷,与彼中驷角,取君之中驷,与彼下驷角,君虽一败,必有二胜。”忌从之,如其言。

  例二:韩信,汉人。汉高祖遣韩信略赵,信背水为阵,杀陈余,破赵军二十万。初,诸将以背水结阵,乃兵法之大忌,皆惊疑,乃问曰:兵法有言,“右背山林,前左山泽”。今将军背水胜敌,何也?信曰:“诸君虽读兵书,未得奥旨。岂不闻兵法有言:陷之死地然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

  决策于不仁者险。

  不仁者,不可以长处约,不可以爱人。其行事也,图险以侥幸。

  例一:张温,汉人。汉中平三年,中郎将董卓讨贼无功,朝遣司空张温行车骑将军,董卓受其节制。温以诏书召卓,卓傲不为礼,应对失顺。参军孙坚请新之,曰:“卓轻上无礼,一罪也。章、遂跋扈经年,卓不往讨,沮军疑众,二罪也。卓受行无功,应召稽留,轩昂自高,三罪也。”温不从。(温若斩卓,曹、袁不得起,汉事尚不可知也。)

  例二:王振,明人。明英宗宠宦官王振,振乃揽兵权。其出兵麓川,劳师数十万,转饷半天下,费时十年,得不偿失。东南暂安,复请英宗亲征也先。兵部尚书邓禁、侍郎于谦、尚书王直等谏不从。兵出土木堡,败溃,英宗为也先所掳。阴计外泄者败。

  阴计者,皆出其不意。其计既泄,则明暗易形,强弱易势,未有不败者也。

  例一:秦穆公,春秋秦君。穆公使孟明袭郑,车主延津,为郑贾弦高所悉。高伪为郑使,持牛酒迎秦军,曰:“寡君闻将军将行师于敞邑,不腆之赋,敬使下臣高远犒从者。”孟明乃驻军不前,诸将不解,明曰:“吾千里远涉,出郑人之不意,必可得志,今计已泄,其为备也久矣。攻之则城固难克,围之则兵少难继。”乃袭滑而返。

  例二:李建成,唐人。唐高祖李渊定天下,长子建成为太子,世民为秦王,元吉为齐王。太子以秦王功盖天下,不自安,乃结元吉谋秦王。事泄,世民即日伏兵玄武门,于早朝时杀建成、元吉,即位为唐太宗。

  厚敛薄施者凋。

  厚敛则民穷,民穷则国凋,故曰“穷天下者,天下仇之;危天下者,天之灾之。”

  秦之世,筑长城,建阿房。穷天下之财力,自弃于民。陈、吴一呼,刘、项继起,三载而秦亡。故杜牧论曰:“亡秦者秦也。”明、清末季,任用非人,官吏皆敛聚奢淫,民穷而财尽。于是寇自内生,侮由外至。此皆厚敛凋民,所以失天下也。

  战士贫游士富者衰。

  孔子云:“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故立国未有不备战者也。战在练兵,练兵在筹饷,粮饷足,兵乃乐为之用。咸丰之初,贼盛兵衰,粮饷不继也,反之,此曾、李之所以收太平之全功也。

  战国二百年,诸侯攻战相伐。游士揣人主之心,弃仁绝义,动之以利害,故有朝为布衣,暮为卿相,而攻战之士,终年暴露。故秦用张仪连横之谋并天下,此乃六国之民,厌弃争战,而诸侯之心,苟其暂安也。

  货赂公行者昧。

  货赂公行,则屑小谄进,其政必失也。

  例一:田因齐,战国齐君。周安王甘三年,因齐嗣立为齐威王,用驺忌为相。时朝臣多称阿(地名)大夫之贤,而贬即墨大夫,忌乃述之威王,威王询左右,亦如是对。威王阴使人往察二邑治状,并召二守入朝,大集群臣,欲行赏罚,群臣皆以阿大夫必有重赏,而即墨大夫危矣喊王先召即墨大夫曰:“自子之官即墨,毁言日至。吾使人察之,田野开辟,人民富饶,官无留事。子专意治邑,不肯媚吾左右,故遭毁耳吁诚贤令也。”乃厚赏之。复召阿大夫曰:“自子守阿,誉言日至。吾使人视阿,田荒民冻,但贿吾左右,结交廷臣,以求美誉。守之不肖,无过于汝。”乃烹之于鼎,复召左右亲信十余人,皆毁即墨大夫者,亦次第烹之。于是货赂之路绝,而齐大治。

  例二:刘志,汉帝。汉桓帝在位,劈妇寺,宠外戚。朝政日非,货赂公行,宦者侯览献缣五千匹,得封关内侯。白马令李云上书……“帝者谛也”。今宫位错乱,小人谄进,财货公行,政化日损,尺一(诏书)拜用,不经御省。是帝欲不谛乎?桓帝昏昧不悟,杀李云。

  闻善忽略、记过不忘者暴。

  齐桓相管仲,魏武用张绣,皆重才释过,此所以霸也。田丰谏袁绍不从,绍囚之,既败,斩田丰。刘敬谏高祖不从,高祖国之,既困于白登,返,释敬谢过而厚赏之。观古之所以成,所以败,岂日无端耶!

  例一:王允,汉人。汉献帝时,董卓不臣,王允结吕布等杀卓。时蔡邕在王允坐,闻之惊叹,允叱之曰:“董卓国之大败,几亡汉室。君为王臣,所宜同疾,而怀其私遇,反相伤痛,岂不共为适哉。”即收付廷尉。邕谢罪,愿黥首刖足继成汉史,士大夫多矜救之,不可得。太尉马日磾(dì)谓允曰:“伯喈旷世逸才,多识汉事,当绩成后史,为一代大典。而所坐甚微,诛之,无乃失人望乎?”允终诛邕。日磾退曰:“王公其无后乎?”

  例二:李广,汉人。广饮田间夜归,霸陵尉呵止之。广从骑曰:“故李将军。”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广宿亭下。居无何,匈奴寇边,武帝召广为右北平守,广请尉与俱,至军而斩之。

  所任不可信,所信不可任者浊。

  孔于云:“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夫才德难全,故可任(才)者未必可信(德),可信者未必可任。如陆秀夫、张世杰等,忠义流芳,然非治军之才,是亦不可讳也。故宋襄称伯,遗笑于人。曹操征贤,唯才是视,是两者皆偏,要在任之得所,御之有方也。孔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

  例一:苏秦,战国周人。人恶苏秦于燕王,言其反复无信也。秦谓燕王曰:“使臣信如尾生,廉如伯夷,孝如曾参,以事足下,不可乎?”燕王曰:“可。”秦曰:“有此,臣亦不事足下矣!孝如曾参,义不离其亲。廉如伯夷,污武王而不臣,辞孤竹之君。信如尾生,何肯扬燕齐之威于秦,而取大功乎?如此者,又何能为足下所用哉?”

  例二:畏宁,清帝。清宣宗道光帝,在位三十年,颇思振奋求治。然浊于满、汉之见、林则徐、邓廷桢、杨芳等能员,或疑或黜。所信琦善、奕山、奕经等,皆庸昏愚昧,不足任事。故终无成。

  牧人以德者集,绳人以刑者散。

  文王以德,百里而兴。武王伐纣,诸侯从之者八百。秦有天下,陈涉一呼而崩解。孔子云:“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例一:田荣,汉人。齐王田荣,素无思德于民,为项羽攻破,率残众走平原,刑索于民,民纠众杀之。荣弟四横,能得民心,时项羽立田假为齐王,众乃逐假拥横。快高祖统天下,横率众五百,匿居海岛。高祖召之,横势不能拒,又耻居下位,距洛阳卅里,自到,以首付使回报。高祖复遣使驰海岛,召其众至洛阳。众至,闻横死,乃临其墓哭,继以身殉,五百众无一生还。

  例二:张纲,汉人。汉顺帝汉安元年,遣光禄大夫张纲等八人巡行州郡,以察贤奸,二千石以下,准便宜行事。纲出都里许,慨然叹曰:“豺狼当道,安问狐狸?”即日毁车返都,劾内戚大将军梁翼十五大罪。翼憾之,值广陵贼张婴,杀守聚众数万,乃举纲为广陵太守。陵单车赴任,直起婴垒,晓谕大义,婴降,散其众。纲治广陵,道之以德,民皆安服。期年,纲病故,一城纟衰哭泣。

  小功不赏,则大功不立;小怨不赦,则大怨必生。

  秦赦孟明而襄公惧,楚杀子玉而文公喜。观乎此,知赏罚之道也。

  例一:曹操,汉人。操征张绣于南阳,绣降。操私绣婶,绣恨攻操,操伤,几不能免,长子昂、侄安民均遇害。袁、曹之争,贾诩谏绣降操,曰:“夫有霸王之志者,团将释私怨,以明道于四海。”绣从之,操待之宽厚,后多立战功,封侯。

  例二:李世民,唐帝。贞观十九年,唐太宗亲征高丽。安市之战,太宗见一白袍将,当先突阵,锐厉无前,乃召询之,即小校薛仁贵。太宗即予奖励,百授游击将军,并赐金帛骏马。仁贵感奋,多立大功,高宗时,回匕寇边,仁贵往平之。

  赏不服人,罚不甘心者叛。赏及无功,罚及无罪者酷。

  刑赏不中,则政令不行。政令不行,乱乃兹生。

  例一:楚平王,春秋楚君。楚平王信无极之谗,杀功臣伍奢及其长子伍尚。奢次子伍员以父兄无罪见诛,誓欲报之,乃奔吴。十九年后,伍员率兵破楚,时平王已殁,出其尸而鞭之。

  例二:朱厚照,明帝。明武宗性好嬉游,宠任宵小。钱宁、江彬等,身无寸功,但事连佞,导帝微游,皆封高位。朝廷大臣,武宗任情侮辱,或罚廷跪,或加廷杖,杖毙者十余人,复闹王守仁于贵州。至是言路断绝,国事日非,河北盗起,安化王寘(zhì)鐇(fán),宁王宸(chén)濠,先后皆叛。

  听谗而美,闻谏而优者亡。

  夫人主(领导者)之通病有三,曰谀、好货、好色。尤以好谀,明主不免。故重禄不谏,畏罪不言,此亡国之风也。

  例一:纣王,商君。纣王酒色荒淫,箕子谏而被囚,比干谏而见杀,忠良尽退,佞谀满朝。武王起兵,诸侯响应,纣王自焚而死,商亡。偶亦争容。

  例二:刘欣,汉帝。汉哀帝刘欣,昏淫荒乱。尚书仆射郑崇,正直敢言,进见必著革履,橐橐有声,故哀帝闻声而知那至,心甚厌之。尚书令赵昌,专务谄媚,乃潜郑交通宗族,必有阴谋。哀帝召郑责曰:“君门如市,奈何欲禁遏主上?”郑曰:“臣门如市,臣心如水。”哀帝恨郑答不言逊,国之,郑死狱中。

  能有其有者安,贪人之有者残。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动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可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故恩盖天下,然后能保天下。安天下者,天下恃之。

  例一:刘恒,汉帝。汉文帝刘恒,一生俭约,治陵寝用瓦具。历代兵乱,汉陵多道挖掘,独文帝陵得安。

  例二:孟昶,五代蜀人。宋太祖使曹彬伐蜀,蜀主孟昶降,太祖羁之汁京。昶殁,宅内供帐等,悉收大内,卫卒见其溺器,用七宝装成,精致异常,亦收陈宫中。太祖见之,曰:“溺器以七宝装成,试问以何器贮食?奢靡至此,不亡何待?”乃碎之。

  例三:慈禧后,清人。清末,中法之役,马江败绩,阎海舰队丧亡殆尽。清廷以海氛日恶,决议大兴海军,乃筹集巨资。光绪十二年,慈禧后拉那氏,耽于游乐,乃拨是项经费三千万金,修缮颐和园。未及二年,甲午中日之战,清海军不堪一击。乃割地赔款,国势日弱,终至覆亡。

安礼章第六

  福在积善,祸在积恶。

  司马迁之论礼:“洋洋乎美德乎,宰制万物,役使群众,岂人力也哉!”故天以礼则四时分,地以礼则万物序,人以礼则五伦别。此《素书》六章,所以殿之以礼也。

  《易》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又谚云:“刻薄成家,理无久享。”孔子亦云:“君子之泽,三世而斩。”此皆言善恶之积,应之于事也。故文王以屡世之德,有天下八百年。秦、元之得天下,兴之也霸,溃之也速。宋得之于小儿,失之于小儿。清以孤寡人主,复以孤寡逊位。此善恶祸福之大者也。盖天地之道,日中必移,月满必亏,泽满则溢。人之道,泰则骄,逸则奢,骄奢既起,恶则随之,此所以召祸也。福则反是,所以积善得长享也。故善福祸恶,本章之纲宗,应世之先诀也。

  怨在不舍小过,患在不预定谋。饥在贱农,寒在惰织。

  情不顺则怨,事无谋则变。故舍小过所以顺人情,彻上下。决计预谋以理事,变未生而弥之,势未成以导之,此所以无为而冶天下也。贱农则民饥,惰织则民寒,理有必然,事有必至者也。故衣与食,民之命脉也。通人情,明世故,理事之根本也。

  安在得人,危在失士。富在迎来,贫在弃时。

  孔子论政,日举贤才,又日既富矣,则教之。管仲以衣食足而伯齐,商鞅以富国而强秦。周用姜尚,汉任张良,此得人也。项羽黜范增,刘宋斩檀道济,此失士也。故得人则政通,政通则人和,所以来远者,富国家。国富而治,既治则教,礼乐行矣。此理国之大经也。

  上无常操,下多疑心。轻上生罪,侮人无亲。近臣不不重,远臣轻之。自疑不信人,自信不疑人。枉士无直友,曲上无直下。危国无贤人,敌政无善人。

  本节论君道之大略,言统领之精要也。

  《左传》云:“国将亡,必多制。”夫政如是,人亦如是,故居上者无常守,则居下者无所从,此致疑生乱之源也。上下之道,以礼则忠,以众则慢,此豫让论众人国士也。先主三顾茅庐,诸葛鞠躬尽瘁。太宗深得此道,天下英雄尽人毅中,此礼贤之得人也。以武帝之刚,不正衣冠,不近汲黯,此所以不敢侮下,不敢轻土也。

  夫御下之道,日恩日礼,日信日任。齐桓任管仲,景公任晏婴,皆信之任之,尊之礼之,故其国治也。

  夫枉士无直友,曲上无直下,物以类聚也。故上好谀则谄佞进,上好武则贲育来,犬马则韩卢屈乘具,美色则胭脂金粉陈。故日危国无贤人,乱政无善人,非无善贤也,佞幸陷之,人主杀之,善贤不安于位也。昔张良、陈平、韩信,均曾事项羽,而终奔沛公。孔子云:“危邦不人,乱邦不居。”

  爱人深者求贤急,乐得贤者养人厚。

  殷有三仁,周有八士,汉得三杰而称帝,蜀因诸葛而三分,本节再引斯旨,成事以人也。故古之欲申大义于天下者,皆以求才为尚,故周公躬吐握,刘备顾茅庐,燕王聚黄金之台,光武下求贤之诏。得贤则治,昔子产治郑,遗颂甘棠。西门治邺,民怀其德。故古之明主,不爱尺璧寸珠,而以贤才为国之宝也。

  国将霸者士皆归,邦将亡者贤先避。

  昔齐桓用管仲,宁戚干进。秦穆公欲霸诸侯,繇余来于戎,百里奚来于宛,蹇叔、公孙枝来自宋。商之衰也,微子去。汉将乱也,管宁避,故孔子有言:“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此亦所以自全于乱世也。

  地薄者大物不产,水浅者大鱼不游,树秃者大禽不栖,林疏者大善大居。

  本节引申前文,喻领导者之才德不具,器度不宏,则士不为用也。故地气薄者,不产甘美之物。一隅浅水,大鱼难安。无枝之树,鸣禽不依。稀疏之林,难藏大兽。盖其养不厚,不足以自存也。是以马援归汉,商鞅去卫,皆类此也。

  山峭者崩,泽满者溢。

  本节言自然之理,山峭则崩,基易势也。泽满者溢,形器小也,戒骄逸自满也。盖人之性,处艰困之中,莫不惕励恐慎。既得志也,则放逸纵情。故今古豪雄,善始者繁,克终者寡。霸吴者夫差,亡吴者亦夫差也。文种之智,强弱越而并强吴,不能全身,苏秦之谋,使六国而小霸秦,死于非命。此无他,峭则崩,满则溢也。故《易》以谦为尚。老子有言:“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弃玉抱石者盲。羊质虎皮者饰。衣不举领者倒。走不视地者颠。

  本节前论人才,后言理事。怀王之黜屈平而任靳尚,高宗之罢李纲而相秦桧,此皆有眼如盲,弃美玉而抱顽石者也。文质不称,终归覆灭,此魏武之论英雄也。故袁本初勤汉,终成画饼。徐敬业兴唐,总是无功。陈、骆之文笔虽佳,其奈袁、徐之武略不济耶!此羊质虎皮者也。

  下言理事之原则,衣举领则整,走视地则安。故孔子任鲁,斩闻人而谄辩之风止。镇直将齐,戮贾庄而军威振。管仲相齐,开盐田以求富。商鞅用秦,立市木而昭信。高祖入关,宽其法而民心安。诸葛治蜀,严其刑而衰弱起。此皆于千头万绪之中,举一而全赅者也。冯援为孟尝营三窟,武侯欲北进而先向南。所以计出万全,前呼则后应,左顾则右盼,此决事定谋之先要也。

  柱弱者屋坏,辅弱者国倾。

  本节总结上文,言人才于国之安危,不可忽也。昔卫灵公无道,而诸侯不敢加兵,何以故?孔子论曰:“仲叔围治宾客,祝蛇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故管仲霸齐,仲死而齐乱。伍员强吴,员死而吴亡。是皆辅者强而国安,辅者弱而国倾也。犹屋之梁柱已朽,屋岂可得以全乎?

  足寒伤心,人怨伤国。

  道家言人之生理状况,曰:“至人之息以踵。”盖阳气达乎四肢,则人安体泰。中气不充,则足易受寒,以人贵头面而轻手足,犹国之重君而轻民也。

  是故足为人之根,人为国之本,人无足不立,国无民不成。所以孟子以民为重,君为轻也。昔魏微之谏太宗:“怨不在天,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犹此理也。故秦之亡,民怨所积也。新莽之溃,民心思汉也。“得人者昌,失人者亡。”此治乱之根本也,故生天下者,天下德之。

  山将崩者土先隳,国将衰者人先毙。根枯枝朽,人困国残。

  本节承上文,再申“民为国本”之义。夫芽之未萌,其土欲绽。形之欲现,其兆光窥。故山之将崩也,其基必先裂隳。国之将倾也,其民必先凋疲。枝之朽也,乃因根枯。国之破也,缘于民困。故始皇之营阿房、筑长城。隋炀之广离宫、开运河。此皆尽天下之力,竭天下之财,民不堪其困。未有不倾破者也。

  与覆车同轨者倾,与亡国同辙者灭。见已失者慎将失,恶其迹者预避之。

  本节言历史经验,所以证古知今,通情达故,以趋吉避凶也。

  昔桀纣以女亡国,幽王亦宠褒姒而灭。武穆迎二圣而见嫌于高宗,于谦立景帝而被疑于英宗。此皆同轨者倾,同辙者灭也。智者以史实为经,以成事为验。袁绍、刘表,皆以废长致乱。曹操幼子植,文才赡敏,独得操宠,欲立为嗣。询之贾诩,诩不答,再三诘之,诩曰:“适有所思,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耶。”操乃大笑而罢。明太祖立碑禁宦官干权,清世祖立制防妇后预政。故见已失之例必慎之,恶与同败而预避也。

  畏危者安,畏亡者存。夫人之所行,有道则吉,无道则凶。吉者百福所归,凶者百祸所攻。非其神圣,自然所钟。

  本节总结上文,论祸福存亡之道也。始皇一统天下,鉴周因分封而乱,乃集权中央,意图永保。不意高祖起布衣,提三尺剑而灭之。西汉以秦孤立面亡,乃非刘不王,而七国乱之,外戚篡之。东汉因之而抑后党,而宦官倾之。宋之鉴唐亡于藩镇,杯酒释兵权,而辽金寇之。以唐太宗之明,犹遗武后之失。明太祖之慎,终不免燕王之亦。祸福同源,吉凶相依。惟居高思危,处逸思劳,满思溢,盈思亏,常自惕励,所以转祸为福,常安而久存也。

  故行合乎道,履安乎礼,此百福之所眷顾,吉祥长相随也。反之则百祸所攻,百凶相应。此中无主宰,非神非圣,乃自然之理数因果,是故成败在谋,安危在德,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务善策者无恶事,无远虑者有近忧。

  本节承上文,论立身处事之大端,回应祸福存亡之理也。

  孔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故古之明君贤臣,惟善为务。文王之泽,汉文之俭,光武之度,唐宗之仁,陶侃之勤,诸葛之慎,师德之谦,文山之忠,或举而不伐,或任不避嫌。此皆惟善为亲,乃立身之根本也。

  战国七雄争霸,以齐楚之势,非不及秦也,而六国终为所并。汉之末,拥众据城者数十,二袁之众,倍于曹操,而悉为操所平。此苟安一时,无复远虑者也。故谋深计远,乃应事之常经也。

  同志相得,同仁相忧,同智相谋,同恶相党,同爱相求,同美相妒,同责相害,同利相忌,同类相依,同义相亲,同难相济,同道相成,同艺相窥,同巧相胜。止匕乃数之所得,不可与理违。

  本节泛论人群利害分合之势,总君臣之道,不可不知也。

  颜渊之师孔于,同游于道也;张良之投沛公,共志倾秦也。其交以道。故日同志则相得也。

  武王师姜尚,刘备礼诸葛,君臣抱忧天下之心,其交以义合。故日同仁相忧也。

  智术相敌,势必为谋,如曹操之谋刘备,李斯之谋韩非。故日同智则相谋。

  汉末之十常侍,结党聚敛;万俟(mòqí)卨(xiè)附秦桧,此皆遂私心而结党。故日同恶相党。

  秦武王有力,任鄙、孟贲依之;始皇好仙,卢生、徐市干进。故日同爱则相求也。

  杨贵妃以色而妒江采苹,赵高争宠而忌李斯。故日同美则相妒也。

  董卓伏诛;李、郭交恶;太平军据南京,韦、杨相谋。此皆势相轧,而不能容。故日同贵则相害也。

  钟会之图邓艾,廉颇之屏相如,皆因其利而忌其功。故日同利则相忌。

  钟子期死,伯牙碎琴;陈胜一呼,刘项响应。此皆所谓同声相应,同气则相感也。

  秦之强,六国合而拒之;魏之盛,吴蜀连而抗之;智氏之霸,韩赵魏比而分之。此中徒以利害分合。故日同类则相依,同义则相亲,同难则互济也。

  公孙杵、程婴之全赵氏;三杰之辅汉。其才不一,其用不同,然相辅相成。故日同道相成也。

  后羿善射,逢蒙尽其技而弑之;自古文人相轻,武夫相薄。故日同艺则相窥也。

  晋武帝时,上下竞尚奢侈。王他用馆沃釜,石崇以蜡代薪。王以椒涂屋,崇则以赤石脂相代。夫百工行业,莫不以巧争新。故日同巧则相胜也。

  此乃数之所得,不可与理违。

  以上所揭,非人力为之,乃理数之所因,形势之所趋也。故聪明睿智者,顺则因其理,随其形。逆则导其势,变其数,运乎一心,斯用无穷矣。

  释己而教人者逆,正己而化人者顺。逆者难从,顺者易行。难从则乱,易行则理。

  本节总结全文,与原始章第一论道德相呼应,以谋略之用,始终不离道德也。

  故凡居上位者,宜严己而宽人,正己以化人。身正则不令而行,身不正虽令不从,以德怀人则顺,以力取人则逆。顺其势则行,逆其理则冲;行则理,冲则乱。故孔子云:“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此为政领之大要也。

  如此理身理家理国可也。

  盖天地之道,日易日简。易者易知,简者易从。夫修齐治平,术则千端,其理则一。惟人情性,至难测也;或惑于智虑,或陋于识见,或困于物欲,或泥于身执,或迷于虚名,或贪于权禄。是以塞其聪明,蔽其心智,随境流转,委诸天命,其愚也甚矣!此六章所述,修齐治平之道,靡不悉备。藏则随处逍遥,用则可运天下于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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